若是能医好了美人,怎么做他都是可以的。
玉娆感觉到祈九不怀好意的目光,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起身窜起,说要去看其他病人了。事实上他的确是很忙,村里人知道他和善,老少妇孺打个喷嚏他都会管,于是每天他的小木屋都会被挤满。有的弓着腰咳嗽,望着玉娆害怕自己马上命不久矣,有的开始自顾拆着绷带,扯着渗血的手腕,挤着玉娆让人给看伤势。还有的是专门来看玉娆的,谁让玉娆是这村里里最美的一朵花儿呢。
大门推开,玉娆熟练的往后一避,躲开往前扑的人们。
高声大喊:
“大家不要挤,慢慢来,慢慢来!”他这么说着,却让人群更加疯狂了。
“玉大夫,我先来,我先来,我儿昨日染了风寒,高烧不退,您一定要救救我儿啊!”一个妇女抱着孩子说着说着便开始哭了起来。
“玉大夫,先看我的,我的伤口又撕裂了,您得马上给我看看呐,我就这么一条胳膊,千万不能断了啊,我一家老小全靠我一人救济,您先看看我的吧!”一个满脸胡塞的大汉,把旁边的妇女一挤,整个人的身影把玉娆牢牢环绕在内,玉娆无奈,认命的一个个查探起来。
外面一直喧闹的很,祈九怕他们吵醒了淮容,将门一推,瞬间释放黑雾将堵了满院的人全部卷着扔到了大门外。
一群人反应过来就已经屁股挨地,蹲坐在紧闭的大门外了。
就连玉娆都懵了,他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这个人太可恶了!
众目睽睽,这让他的脸往哪搁?
少年人心性直率,又记仇的很,玉娆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暗暗决定回去要给祈九下一剂猛药,他知道祈九在意淮容,但淮容无辜,可这笔账他必须得讨回。
他铁青着脸,心里想着哪一味毒药最猛,要加几倍的量。
他这般厉害,一般的药物绝对不行。
可他是谁,他可是神医玉堂的徒弟!
心里怀好主意,他这才收了心重新埋没在人群中。
终于安静了,祈九进门瞬间收了一脸阴沉,又满含忧虑的望着床榻上的淮容。
美人还未醒,美人什么时候醒呢?他解不了他的内伤,他满身煞气,只会冲撞了美人脆弱的经脉,又何谈修复?难不成要去找那群修士?
但他不想淮容离开自己,他不想一个人呆在那个鬼地方。
他是个人,他是祈九,不是仇吟。
他皱着眉想了半晌,也守了淮容一整天,直到傍晚淮容才醒过来。
只是人虚弱的很,好不容易撑着腰坐起来,就已经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问祈九他们在哪,他声音低弱无力,祈九听的揪心。
祈九替淮容擦拭着细汗,淮容无力反抗,任由他动作。
“我们在一个小木屋内,这有个小大夫,医术挺不错。我们近日便歇息在此,等美人好些了,我送美人回去。”
“回去?”
“嗯。”
回幽冥谷还是回青阳山,他觉得是幽冥谷,可还是希望能回到青阳山。
祈九想送他回的是青阳山,他的身子耽搁不得了,他喜欢美人,却不能拿他的身体冒险。
淮容不知道,只淡淡的应着。
“饿吗?我去给你熬些粥来。”
“嗯。”他本来要拒绝的,他已经辟谷,但如今身子太过虚弱,的确需要滋养了。
“你有事叫我,我就在外面。”
“嗯。”
祈九走到门前,又回头叮嘱了一句,这才关了门离去。
祈九其实并不会熬粥,他上辈子是个娇生惯养的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这被子又深居高位,熬粥这事他实在没机会学。
他努力回想着昨日韩雅煮粥的步骤,慢慢开始拢起柴禾,只是过了半晌,祈九对着冒了青烟却一直点燃不了的柴禾,陷入沉思。
最后还是咬了咬牙,想着淮容那张苍白的脸,又鼓捣了半晌,才终于点燃了火,开始煮粥。
等他从厨房出来,便见玉娆已经忙完守在淮容旁边,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淮容低低笑着,见他一来,那笑容却缓缓收敛了。
祈九面色不好,端着米粥,往桌子上一放,抬眼去看玉娆。
这意思很明显,昨日已经经历过一次的玉娆马上心领神会的夹着尾巴退出了屋舍,顺便还替二人关好了门。
屋内,祈九端着米粥一步步靠近,在淮容面前一步远等我地方把米粥一边,对着淮容开口道:“美人刚刚是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为何一见我却如见了仇人似的。”他伸手攥起淮容苍白瘦弱的手腕。用了些力道,被锁住的皮肤马上来时有了红痕。
“没聊什么。”淮容淡淡答到。他对祈九真的是没什么可说的了。
起初对他的怜悯,要救赎他。
现在发现他是禽兽,狼子野心那种,还是个演技超群,花言巧语的禽兽。他后悔之前没有趁机杀了这人以绝后患。
“喝粥吧。”祈九也不强求。他把粥递过去,就要喂他。却被淮容制止,他自己可以。
祈九就这么盯着人喝粥,这是他第一次给人熬粥,非常期待淮容的评价。
“好喝吗?”于是人才喝了一口,他就问了。
“嗯。”没说好喝也没说不好喝,祈九有些失望。
“这是我第一次给人熬粥。”
“你若是喜欢,我日后天天给你熬。”
“我不喜欢。”淮容打定了主意不再给祈九一点好意,对他越冷眼,这人才更有可能放过他。
他不能一直和他待在一起。
况且不说他们的身份,淮容还是没办法确定自己对祈九的感情。
似厌恶他不休的纠缠,又心软他对他一直以来的照料,他不否认祈九对他的好。
但自己也真的动心了吗?活了两百年的淮容长老哪知道动心为何,这是一个难题,困扰了淮容一个季度的难题。
此时这个难题就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两眼放光。
而且这粥煮的时间太久,已经有些糊了,但他没开口。
嘴里说着不喜欢,让人失落,面上却又乖乖喝着糊了的米粥,维护着祈九自尊。
这就是淮容长老,刀子嘴豆腐心。
“那我去给你熬药。”祈九退去。
这二人一来一回倒是把玉娆给惊住了。刚刚那个卑微讨好的祈九真的和早上把自己扔出门外的是一个人?
如此差别对待,倒是令他对淮容有了很大兴趣。
“仙君,他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一会儿凶神恶煞的要杀人似的,一会儿又拿起锅铲去熬粥了?”
“不必理他,他喜怒无常,厉害的很,招惹了他对你没有好处。”
“那你算招惹了他吗?”
“算吧,我招惹了他。”
“但他对你不错啊,昨夜是他抱着你来我府上求医,他脸上虽然阴郁的可怕,但看你的时候满眼都是忧虑。还有今天早上我外面问诊的人多,他怕吵醒你,把我们都扔门外去了。还有还有他还替你熬粥呢。”
“我知道。”他不知道。
“那到底是招惹他好,还是不招惹他好?”
“自然是不招惹的好。”这如何是好,这道长满口称他厉害,那他还如何解了早上那口气。
他这人睚眦必报,心里存不下气。
“那招惹了会死吗?”
“会。”
“确定吗?”
“他很厉害。”
玉娆的心又凉了半截,看来这人他是真惹不得,他给淮容探脉,虽然经脉受损,但体内累积的修为不可谓不雄厚,可他却仍然称祈九厉害。
看来这口气,他得咽下了。
祈九不知道,淮容给他舍掉了一个麻烦。
但若是知道他要把玉娆绑回幽冥谷,随时给他看病,估计就会后悔这番话了吧。
他应该让玉娆放剧毒,然后赶紧跑才是。
玉娆二人又聊了些别的,淮容觉得这小子年纪轻轻,来求医的却不少,不能小觑,而且也是个话唠,想来他和路鸿应该是合的来的,想到这,也不知道自己的傻徒弟现在怎么样了,他和路鸿接触的少,但也发觉了路鸿自受伤后,整个人安静了不少,可他的徒弟不应该是这样,他不应该那么安静。
可他寻不着缘由,料想可能是祈九给自家徒弟下了什么药。
他心不在焉的听着玉娆一直喋喋不休,有一搭没一搭的迎合着。他不擅长和人聊天,只会嗯和好,有时会乐意说一整句,可谓是惜字如金。
可玉娆却是个自来熟的,越说越起劲儿。
“你们修仙的真的能得道长生吗?”
“事在人为。”
“那你们仙人每天都是在打坐练剑吗?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诀窍?还有还有你们是怎么活了那么久还能容颜永驻的?你们需要吃饭吗?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
他说的太快,淮容来不及回答。
只抬手指了指桌案上的茶水,玉娆以为他口渴,连忙殷勤的把茶水递过来,但淮容没接,用眼神问他,“你渴吗?”
玉娆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一大串,又在外面忙活了半天,的确是渴了。
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末了把茶盏放回,这一动作做完再回来,他便把刚刚问的话给忘的差不多了。
只记得最后一句,于是他又问了一遍。
“你有喜欢的人吗?”
好巧不巧,这句话刚好被熬好药正要开门的祈九听到,他停了手下动作,等着淮容开口。
“没有。”淮容见他还是纠缠不休,也是烦了,实在也没想太多。
至于门口听到回答的祈九,他迅速遮掩住失望,强装自然的端着药进来,看着淮容喝药。
淮容见他却是一愣,这么巧,刚刚的话应该听到了吧。
他望着祈九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有些后悔了,他分不清这是心软还是自己真的心疼他。
此时的祈九也的确是难受,想他上辈子风光无限,想要的哪个能逃的了他的手掌心,如今重活一世,求一个人,自己哭也哭过,气也受过,霸道也霸道过,却始终无法留住这个人的心。
罢了,他是纤尘不染的谪仙,不应该一直陪他在鬼域。
他重活一世,本不该再贪心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