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里,凤倾怜的迷魂汤已经熬好。
她和碧奴、明琪都换上了男装。
碧奴指着天上的月亮,诧异地道:“公主,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看那月亮多圆啊。不过,这月亮怎么是血红色的?奴婢在不夜城从未见过血红色的月亮呢。”
凤倾怜抬起头,果然只见一轮圆月当空,不知道何时,圆盘似的月亮竟然泛出了血红的色泽。
血红之月,似乎不是吉兆。
凤倾怜正看着血红的圆月愣神,忽然明琪惊惶地从门外跑进来:“公主,不好了,银雪郡王他,他竟然来秉烛院了……”
凤倾怜顿时从躺椅上站起来,脸色难以抑制地出现了一丝紧张。
她晚上已经把药下到了厨房的大锅饭和北玥流云的私人小灶里,现在大概药效还没发作,所以北玥流云竟然没按照她的计划在听雪阁晕过去,反而超出计划之外,竟然来了秉烛院。
凤倾怜强迫自己冷静,吩咐碧奴道:“摆上一桌小菜,把我去年埋在桂花树下的女儿红拿来。记得把迷魂药下到酒里面……”
碧奴还算持重,虽然紧张地额头冒出了冷汗,依旧转身按照凤倾怜的吩咐做去了。
与此同时,北玥流云独自提着灯笼,推开了秉烛院的院门。
男人脸上依旧有些苍白,不过俊逸的五官浮动着一丝随意慵懒的神采。
他不像是已经洞悉她的计划。
目光在凤倾怜的宝蓝色的长袍上落定,又睨了一眼她盘在头顶的头发,故意化浓了的剑眉,还有故意涂黑了的脸颊,不由诧异道:“你这是准备去哪?男人的衣服都穿上了?”
凤倾怜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便迎了上去:“你怎么又是一个人来我这里?两国关系最紧张的时候,你一个人……”
“我功力恢复了,足以应付各种危机。”北玥流云身姿皎然如月,朝着凤倾怜走过来,问:“其他人去哪了?你这里怎么有点冷清?”
凤倾怜故意岔开话题,望了望天上的月亮,道:“今夜月亮的颜色很奇怪……竟然是血红之月,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血红的月亮。”
其实这几天的天相都是诡异的,没有到月中,可是月亮接连几天都是圆的。而今天是七夕之夜,可是月亮竟然变成了血红的圆月,像是有人在人为操纵天象一般。
北玥流云和凤倾怜一问一答,然而这个女人都答非所问。
他凤眸微眯,索性不再问她,而是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天上的月亮。
望着那圆盘似的血月,他的神情多了一丝迷茫:“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血月。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今夜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凤倾怜心底道,今夜我要逃了,这算是不好的事情么?
不过她逃跑这点小事也能引得起天象异变,她的行为有这么震撼苍天么?
就在这时,碧奴和明琪把准备好的酒菜摆上了桌,把桌子抬到了院子中央。
“流云,我正准备吃点夜宵,你也来吧。”她口气随意,仿佛昨天跟他吵架打架的事情都不存在了一样。
凤倾怜装模作样地端起酒坛子,正要为他斟一杯酒,北玥流云伸手拿过她的酒坛子,道:“走吧。我们得去长安街上的灞上酒肆一趟。”
“这坛女儿红是我亲自酿的……喝完再去别的地方……”凤倾怜怎么会错过给他下药的好机会?
今夜,她必须离开凤城,绝不能耽搁,必须立刻把他放倒。
否则清醒的他知道她被裴锦梓接应逃走了,即刻去追,一定会把她追上。
她需要他昏迷到天亮,即便发现她失踪也来不及去追。
北玥流云已经拉住她的胳膊:“快走,夜凰估计已经等急了。你换了一身男装,难道不是为了去七夕的长安街?”
凤倾怜一愣。
这才想起宫里见段夜凰到时候,她约段夜凰去长安街,她想把他当初给她的信物交还给他。
没想到,他竟然把这件事告诉了北玥流云。
锦家公子果然是天下一等一的大忠臣,什么都不瞒北玥流云。
不过北玥流云怎么好意思跟她一起去见段夜凰?
她退还段夜凰的信物,他还要做一个见证人么?
凤倾怜不再抗拒,而是给碧奴和明琪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们进屋。她随后进去,拿出柜子里段夜凰的玉佩放入怀中,交代碧奴她们,让她们先出城,而她自己则需要先去长安街一趟,等她放倒了北玥流云和段夜凰,随后在城外与她们相会。
——
长安街今夜特别热闹,人们对七夕的热情似乎丝毫没有受到血月的干扰,红灯弥漫,衣香鬓影,街头卖香粉和灯笼的小贩最多,更多的则是两两结伴的男女,许是痴情怨侣,许是新婚夫妇,相依相伴,携手而行。
长安街尽头的灞上酒肆。门前舞狮的队伍浩浩荡荡,凤倾怜故意落在后面,等北玥流云发现,一道舞狮的队伍已经冲过来,将他们阻隔在道路两边。
她和北玥流云被迫分开,不得不隔着人海相望。
凤倾怜隔着人海,忽然发现,如果这时候她跑了,他一定不太好追上。
心思一起,她便决定不去酒肆见段夜凰了,趁着如此良机,她不如立刻就走。
似乎发现了凤倾怜心中在想什么,北玥流云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不过他却没有推开人群来找她。
凤倾怜把怀中玉佩拿下,隔着人群扔给北玥流云:“北玥流云,我不去见段夜凰了。你帮我把这块玉佩还给他。告诉他,我愿意做他永远的伙伴。”
“那么你呢?你准备去哪?”
凤倾怜笑了一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身量比较高,装成男人的模样,五官雌雄未辨,眉心英气勃勃。
她隔着人海的脸色如此安静,仿佛遗世独立的末路狂花。
北玥流云心想着,罢了,今夜她想做什么,都顺了她的心意,任她去吧。
他怎能不知道她在计划什么?他早已经洞悉她的一切打算。
他理解她。
人不能委屈地蛰伏在一处自己厌恶的地方,因为在厌恶的地方久了,就会毁掉自我。
他宁可放她离开,都不想毁掉她的骄傲。
他希望,她永远都是一只骄傲的鸟,展开翅膀,翱翔在自己的天空。
为了她的骄傲,他愿意短暂分离,长久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