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山城外十里处。
一匹键马疾驰于官道之上,留下一路烟尘。
马背上,一面色苍白的青年男子扬鞭,双目充血,满脸急切。
一拉拢着脑袋的小女孩则被几条布带紧紧束缚在他背上,同样面色苍白,且嘴唇泛青,气息已然极其微弱。
“仙儿,前面就到大炎历山城了,你一定要撑住,撑住,那里有大夫,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青年嘴里焦急念叨,手中马鞭不自觉加快抽击频率,只是键马速度已达其极限,无力再加速。
“林北……”
前方突然传来怒吼,轰隆作响,似雷霆炸空,无尽的空气好似都在这声怒吼中被排空,紧接着便见一赤红如火的身影自前方滚滚而来。
青年面色大变,强拉缰绳,却已然来不及。
只见一身高九尺的赤甲壮汉如同洪荒猛兽般带着可怖的气势一拳打来,直轰马头。
心知马匹不保,青年果断弃马,双足微点马腹,人已闪电后撤百丈,再看时,目赤欲裂。
面对赤甲壮汉一拳,键马就好似气球一般,砰的一声,瞬间炸成漫天血雾,连一根完好的骨头也未曾剩下,然而,即便如此,却连让壮汉速度减缓一丝都未能做到,继续朝着他杀来。
“你当真以为杀了定王府世子还能逃得掉?”
赤甲壮汉的声音狂暴且冷厉,四周的空间都在震颤,似要被其声音震碎:“天上地下,你有死无生。”
“逃不掉吗?”
青年面露惨然,眼中却有滚滚杀机在弥漫,眼前之人追杀他万里,大炎边城就在眼前,本以为躲过,没想到还是被截住,扭头看了看背上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心知再无半分侥幸。
再转头,他的神色已变得淡漠而冷酷,更有无尽决绝与疯狂。
随着一声轻鸣,他手中多了一柄四尺战刀,幽冷的寒光四溢,且越发浓烈。
“定王府赤甲龙卫,真真是了不得,终究还是逼得我用出这一招,那就……”
面对滚滚而来的赤甲壮汉,他不再避让,双目微闭,有血泪自眼角溢出,与此同时,一股无匹的锋锐之气自其身上席卷而出。
战刀扬起,无形的刀罡撕裂着四周的空间,传出奇异的声响。
“一起死吧。”
“这是……”赤甲壮汉脸上露出惊疑之色,强烈的危机感瞬息之间如潮水般将他包裹,让他心神狂震,然而已近在咫尺,微微错愕,全身暴起三寸赤焰,拳头之上,更有异象汇聚,轰隆砸下。
生死之间,由不得半分迟疑。
嘤……
一声轻鸣,继而……万籁俱静。
赤甲壮汉前冲的身形僵住,脸上表情也由惊疑变成绝望。
“传言竟是真的,你竟真的练成了裂天刀……”
赤甲壮汉似有不甘,最后又狞然一笑“但那又如何?想躲过定王府的追杀,没那么容易,只是……不甘啊……”
话音落,其人一分为二,刀口整齐光亮,竟无半分血液洒出,直到扑通扑通摔在道旁,才有鲜血横流。
“噗……”
名叫林北的青年收刀,却是一口黑血吐出,继而面如金纸。
只是他的目光却依旧坚定而决绝,伸出右手二指,朝着身体几处要穴狠狠刺下,随后又摸出一枚黑乎乎的丹药,一口吞下,便迈开步子向着历山城发足狂奔。
他要在生机断绝之前,走进历山城,找到大夫,替妹妹林仙儿看病。
林家上下因他而亡,即便是死,也不能让妹妹再出事。
这是执念也是最后的自我救赎。
……
回到向阳街,已是午时。
正打算查看一番龙葵状态,王生却急匆匆找来:“大人,正德医馆死人了。”
夏禹不在意道“死人就死人,医馆死人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家属抬回去埋了便是,你急吼吼干嘛?”
王生苦笑道“若是如此,就不打扰大人您了,但死亡人员系外地人,没有户籍跟脚,更无亲朋,无人收尸啊。”
闻言,夏禹顿时明白过来,也颇感无奈,对于这种没有跟脚的人,死了确实便是由巡察卫负责,实在查不到亲朋,只能简单处理交由义庄的人送去城外乱葬岗。
不过这需要报备,也需要经费,巡察役自然不能自作主张。
“走,去看看再说。”
……
正德医馆,许城看了看平躺在地已经气绝的青年,转头又看向一旁气息奄奄、命悬一线的小女孩,眉头皱成了川字。
“许大夫,这小女娃也真的没救了吗?”一旁,刘大力有些惋惜地问。
“这女娃是被人所伤,经脉断裂无数,加上还有一股极其阴冷的气息留存在体内,生机几乎被摧毁断绝,断无救治可能……”
说到这里,许城似想起什么,道“不过……若是夏大人出手,或许会有一线生机吧。”
说完,许城有些复杂,那日归家,将所遇之事和老父亲提及,老父亲当即要求他务必与夏禹交好,甚至拜入其门下。
昨日又见证夏禹为红衣女子治病,似乎还让其一举突破了某个境界,这让他更是心生佩服,再无半分怨念。
“夏大人吗?是了是了,大人一定有办法。”刘大力双目放光。
话音落,有脚步声自门外响起。
夏禹大步走来,在进入正德医馆的瞬间,眼中已然满是震撼。
实在未曾想到,一个人身上竟有如此可怕的劫气,直接将医馆房间都充斥满了。
只是随之而来的却是莫大的惊喜,如今,正是急需劫气之时,这就送上门了。
夏禹的目光死死盯着气息全无的青年,以其可怕的劫气推测,此人恐怕已经达到武道第四境宗师之境了。
只是这样一尊强者,竟沦落至此?
他又看了看一旁的小女孩,其身上劫气同样不弱,九尺云团浮于顶,比之所见劫气都要浓烈庞大。
小女孩看上去也就十岁左右,以劫气推断,恐怕至少也是跨过三境门槛的存在。
小小年纪,已强至此,足见此界武道之盛、自己之弱小。
匆匆一瞥,思绪潮涌,刹那又被他压下。
随其注视,景象开始翻滚,毫无意外,二人应劫之地皆在这医馆内,换句话说,两人都将死亡,只是小女孩晚一些,青年却只在呼吸之间。
“取针来。”
没有丝毫犹豫,夏禹叫了一声,此行,来得匆匆,他未曾带银针在身。
一旁的许城回过神来,转手就取来装有银针的木盒,递给夏禹,神色间多了一份恭敬。
夏禹接过,满脸凝重,不曾丝毫犹豫,手掌一拍,木盒中九颗银针似有灵,自主跳到他的手中,然后在许城、刘大力、王生等人一脸疑惑中落在了青年身上九个穴位处。
“这……”
许城彻底惊了,本以为夏禹是对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出手进行救治,却万万想不到是对一个死人诊治。
“莫非此人还未死?气息全无,心脏停止跳动,血脉冻结,连身体都已冰凉僵硬,怎会没死?”
许城实在难以理解,但见识过夏禹的医术,却又不得不信,甚至渐渐充满期待。
身为医者,能见证起死回生,自也是难得的机缘。
夏禹却不敢有丝毫杂念,眼前青年伤势太重,体内经脉几乎寸寸碎裂,五脏六腑也摧毁小半,生机近乎彻底断绝,若是寻常人,早已死的不能再死,但他却依旧保留着最后一丝生机,只是要想留住,却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