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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血门十骑(1 / 1)

这还是自分别后第一次看见司廷戾。

刚入京兆不久就听闻他失踪于九川江,好不容易捡条命回来又去了天堑,加上自己的身份不能在前朝随意走动,别说同他讲话,就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公主,你......怎么了?”伊勒其的侍女吉雅见她笑容洋溢,暗搓搓地问。

“阿雅你看,”她指指对面的人,用手挡住嘴巴说,“他还和以前一样没变。”

“公主说的是谁啊?”

“就他嘛......”伊勒其撇撇头,托着下巴,眼神暗示,“对面那个。”

吉雅抬头望,嗯......是有些眼熟。

“可我想不起来了。”

“哎呀!”

伊勒其点点吉雅的额头,羞赧道:“我......我不是跟你说过嘛。”

“啊!”吉雅恍悟,“我知道了!他就是你说的那个,你曾喜......唔......”

伊勒其赶紧捂住她的嘴。

“闭嘴!”

吉雅狠狠点头,扒拉她的手说:“可是公主,他还记得你吗?这都过去许多年了。”

“是啊!”

伊勒其拍拍自己的脸问:“我变化大不大?如果他认不出该怎么办?万一......万一私下遇见,我要不要主动和他打招呼?那样会不会很尴尬?还是......”

“公主!”

吉雅打断她的话:“你可是咱们草原上第一美人,何况还是嫡公主,他不过是个二字王,要势力没势力,还不受龑帝待见,中原有句古话,‘鲤鱼跃龙门’,他要真有脑子,早过来巴结公主了,真是那样公主也不用觉得遗憾,这种人啊根本就配不上公主。”

伊勒其有些不高兴。

“说半天你觉得谁好啊?”

“勖王就很好啊,又是嫡长子。”

“我不要,像个书呆子一样无趣。”

她双手托着下巴望前方,忽而眉头紧蹙,瞧见北庭王身旁的近卫很不顺眼,虽然对方是个男的,但她就是莫名讨厌。

似感觉有两道目光扎在身上,亓律昭抬头,发现对面一女子正视如仇敌的看着自己。

再细瞧,女子身着雕翎骑装,不同西境人的高眉深目,红唇白肤,是北纥独有的野性美,犹苍穹鹰隼,洒脱豪爽。

原来是北纥公主。

那自然是有傲气的资本,可转念想,自己并没有怎么着她吧?

况且在这之前她俩根本不认识。

亓律昭很懵。

如果是因为狩猎比赛,那她排名第三,自己排名第五,也没抢她的殊荣啊。

真是不明白此人究竟在仇视什么......

“北庭王。”

视线被黑影遮挡。

见隶庶朝司廷戾的方向作揖后,才对自己说:“这一杯是在下向你赔礼,猎赛期间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还未开口,司廷戾已先用掌心盖住酒盏。

“赛时原是不应该手下留情,但你得寸进尺挑战我的底线,”嘴角含笑,“隶庶,你不会不知道阿昭手臂上的伤,是从何而来吧?”

“猎场竞争激烈,难免会误伤他人。”

“以你的功夫会失手?那我可要担心二哥的安危了。”

隶庶笑笑,自罚三杯。

而后将空酒盏对向司廷戾:“一杯薄酒而已,北庭王如此怜香惜玉,倒像是护着自家女人一般。”

司廷戾语气平缓,笑道,“你倒是替二哥说了不敢说的话,”尔后目光渐露危讯,“隶庶,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那是狼的眼神。

狠戾执着,誓将碍眼的猎物遏住撕咬,不死不休。

“隶庶失言,北庭王恕罪。”

“滚。”

见他灰溜溜地退回座位,与桓王耳语几句,再瞧后者满眼轻蔑,想必是觉得北庭王开始步四皇子后尘,已经构不成威胁。

不过......

“殿下府上当真没有桓王一个眼线吗?”

“原本有,不过在你来之前,被我悄悄处理了,未免桓王察觉,就从九阙府调人来顶替上。”

司廷戾斟满酒。

“其实那个细作接触不到核心内容,我也没在意,但她错不该动我一样东西。”

“是什么?”

司廷戾望她一眼,尔后转移话题。

“这样也好,你在府上不用时刻悬着心,也无需保持警觉,下人我也交代过,若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不要随意进出西屋,如此,你便可以做你想做的事。”

亓律昭哑言,为什么突然拐弯,有什么是不能提的吗?

不过,她也确实没想到司廷戾会做这么多准备。

可又不知该说什么。

估计也不想听自己讲些道谢的话罢。

就在她不知所措,视线再次与那两道仇恨相交,灵机一动,刨问:“殿下是不是欠了情债?”

“为何这么说?”

顺着她眼神暗示,司廷戾目视前方。

伊勒其见他突然朝自己方向望过来,连忙拉过吉雅挡在身前,像因考试作弊被抓住的孩子。

“我跟她又没来往过,”打趣道,“莫非阿昭招惹了她?那我可帮不了,有道是情债难还。”

“我怎么招惹了?”

司廷戾上下打量,笑意不言而喻。

亓律昭‘啧’一声:“是谁的情债还未可知呢。”

冬狩结束,拔营回朝。

刚进府门就见庭院里放着一堆木匣子,大大小小各种锦盒,旁边还附带两张清单,亓律昭拿过来看,全是龑帝作为冬狩奖赏,赐给皇子们的贡品。

“阿昭若有喜欢的就拿去,余下让人放库房便好,我先回书房,有事唤我。”

瞧着一个个金银玉器,珠宝首饰,她确实不怎么感兴趣。

等等!

只见其中一只木匣里放着一株盆栽,五色花瓣在大片的绿叶中盛开绽放。

那是!!!

她对长史说:“这个留给我,剩下的入库房吧。”

然后抱着这只木匣快步走回屋内。

盯着这盆花,亓律昭不禁想起初到韫州的时候。

整日因收服旧部提心吊胆,朝不虑夕,齐明官为了能让自己开心,就送给她同样一盆五色花。

这玩意儿怎么看都不像北纥的特产吧。

如果不是巧合......

她小心翼翼将花盆拿起,可是除了土碎渣木匣里什么也没有。

但也可能只是表面没有。

贡品里不会出现这种没有多大意义的东西,又不是能磨成粉做成灵丹妙药的神仙花。

亓律昭在木匣四周轻轻敲击,皆是实声,最后又在底座敲了两下,里面发出空洞的声响。八壹中文網

找到了。

将底座拆掉,果然有一张信笺。

纸上寥寥几笔,写着客栈名字。

如果是齐明官留下的,那他怎么会来京兆?又怎么同这帮使臣混在一起?倘若真和西境有关,那为何没有在冬狩上出席?

大脑乍然闪过白光。

亓律昭慌忙找出先前蒙面人留在猎场的帕巾。

比对。

布料相同且一角都绣着竹叶。

轻嗅。

上面都残留着檀香。

与在总教,齐明官递给她的那张一模一样!

惊诧抬头。

难道在林间救下自己的......还真是小徒弟?!

亓律昭现在思绪像一团乱麻,为了搞清这些事决定前赴客栈。

路过书房悄悄探头,见司廷戾满桌卷宗,也不知在写什么,瞧这架势应该暂时无暇顾及她。

蹑手蹑脚走到隐蔽角落,翻墙落地。

可是上面并未提到是哪间房名啊。

站在客栈门前,正一筹莫展,就见有人立于身前朝她施礼。

“我家主人想请您上楼一叙。”

“你家主人是谁?”

“阁下不是已经心知肚明,不然也不会只身赴前了。”

此人举止得体言语有度,会不会是她错判了?

揣着满心疑惑跟他走上客栈二楼,在最后一间屋门停下。

“家主就在里面。”

手放在门环。

“吱呀——”

轻推,迈步。

“啪——”

房门被带上。

一人突然冒出来。

“师父!”

还真是齐明官!

“徒儿来晚了,在师父被鬼宗堂除名,教主追杀时竟没能及时保护你的安全!”

“这个不重要,往后我会同你解释,”亓律昭一把拉起他说,“先告诉我你是怎么个情况?!”

齐明官站起身,细细道来。

“我按照记忆指引的方向去了雪门关,那是最靠近北纥的城池,我父亲毕生的骄傲。”

他现在仿佛还能看见破败腐朽的匾额上依稀刻着‘齐府’二字,满眼尽是残垣断壁,杂草荒芜。

“父亲一生戎装,长/枪战马威拭敌寇,用命换来关内辑宁,结果竟因一个镇抚大将军的名号军权,被所谓‘兄弟’诬陷私通北纥,成了通敌叛国之人,亓帝念在往日功勋保留府邸和家丁十人,但此生不得回京。”

“人们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对父亲侮辱唾骂,全然忘了他的功绩,忘了是谁拼死换来的安定......”

“我自出生后就没怎么见过府外的世界,没有权力地位的父亲再三躲不过贼人逼迫,就因为他拿到了可以洗脱罪名,恢复名誉的证据!可最后,还是为了保全家人,选择末路......”

“然而贼人反悔,买通马匪杀我至亲!我眼睁睁看着他们身首异处,甚至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男孩子替我死在刀下,用他的命来延续我的命......”

齐明官几度哽咽,眼光仇恨。

“我被广禄带走,他曾是父亲的参军,父亲被罢免职权后仍誓死追随,甘愿留在府邸做个长史,后来我们带着家丁逃往北纥,不想中间却走散了......”

“我记不清自己因何失忆,只知醒来周遭都很陌生,然后开始流浪,偷东西,被人打,被人骂......再后来,我遇见了师父你。”

“这次回去我才知道,我们走散后,广禄带着家丁十人以开拓商道之名来往北纥与西境,且越做越大,就形成了今天的‘齐商队’,他私储兵马以精锐百人编为一骑,合称‘血门十骑’,至此我便立誓,今生余日,以诛杀司南觉为己任!”

他缓了缓,又继续道:“搞清身世后我回到鬼宗堂,却听闻师父已被除名,甚至还被教主追杀,得知你逃到京兆,我匆忙赶来,打听你在北庭王府,我想你定是被强留才无法离开,所以一直在等机会,终于等到冬狩,我混在使团里悄悄跟着师父,正巧看到那人要杀你,所以不得不跳出来。”

“师父向来聪明细心,定能发现我放在贡品中的五色花,果然是等来了。”

亓律昭愕愣。

原来齐明官竟是雪门骁将齐术的儿子!

不过眼下并不是惊骨的时候。

她说:“倘若我是被迫留在王府,又怎会行动自如,只身一人来见你呢?”

齐明官微愣,迟疑道:“师父......是自愿的?”

“是。”

他诧异,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半晌开口。

“果然又是因为苦衷吗?这次是什么?”蓦然失笑,“司南觉乃我杀父仇人,即便此次师父有再多言不由衷,如果道不同,也只能就此别过,恩断义绝了。”

亓律昭叹口气。

“我且先问你,你恨过亓帝对你父亲的处置吗?”

齐明官明显与她是一条战壕,但要先试探下他的态度,才可决定能不能道出自己真实身份。

万一对爹爹心存怨恨,那同样视她为仇人,就没有说出的必要了。

齐明官现在于她很重要,不到最后她不想失去这个徒弟。

“我曾问过父亲,他告诉我亓帝并非听信谗慝,边关将士多数与司南觉交好,由他们再和文官串通,可想而知会有多少人联合上奏控诉我父亲,亓帝再想保也保不住,不过好在他没有将父亲抄家流放,只是下令此生永驻雪门不得回京,也算保全他最后的荣耀与颜面。”

“我明白了。”

亓律昭舒心一笑,而后重整语气,三连问:“那你的目的呢?先不说广禄到底私养多少兵马,即便是精锐万骑,你以为带着他们就能反杀司南觉?你知道他当年谋逆篡位时用多少精兵良马才得以覆灭亓国吗?”

那段过往就是人间炼狱,恍如昨夜在眼前清晰上演。

她愤恨道:“‘敌强则弱之,敌实则虚之,弱之虚之,不我害也’,爹爹当年若秉行这个道理就不会有京兆宫变,亓国也就不会被推翻了。”

宫变?推翻?

齐明官双眼发怔:“师父你,你究竟是谁?”

亓律昭寥寥一笑,望着小徒弟,眸中坚毅神色决然。

“亓国长公主,亓氏律昭,此生誓死诛杀窃国者,以杀止杀乃我道义,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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