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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1 章 酬神庙会(1 / 1)

正午曦景透过窗柩照进南薰殿,暖洋洋的,光束随日晷一点一点挪移,落在朱笔下的奏章。

龑帝刚蘸墨批语,光芒忽而隐退,原以为是飘云遮蔽了太阳,随后就听张让说,天空惊现奇景!

搁笔起身,几步踱到轩窗,仰首果然看见金乌下端出现大片黑色区域,明亮地方宛如暗夜高悬的一弯月牙。

眼前异象也曾在史上出现过多回,但记载下来的情况,大都因亡国灾重,又或者政失于此。

说是奇景,却更像苍天对当政者失德之警告。

龑帝深思,半晌侧首告诉张让:“更衣,去太史局。”

途径举目,那块黑域还在持续扩大,以缓慢趋势将整颗红日吞噬。

龑帝迈入太史局,迎面而来的肃穆感令他不适,很奇怪,就好像无形中被什么力量压制着,这股力量,诡秘且让人敬畏。

然而太史并不在汇录阁,仆僮领着他们登上揽月台。

冠发胜雪,鹤氅孑立。

衣袂飘曳,如云圣洁。

“李公,圣人到。”

闻声,李天微转身,神色平静,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龑帝免他礼数,落座后单刀直入。

“李卿该明白,朕此番所为何事。”

李天微颔首。

“说说看。”

他低敛垂眸:“天象危动,玄意‘下起内乱,有兵大起,乃更立天子’。”

龑帝面色凝重,指尖敲击矮几,周身寒气令人屏息。

更立天子,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想起先前之事......

莫非在向他暗指并非北庭王,而有其他异心者觊觎皇权,私储兵马?

敲击的指腹骤然停顿,龑帝抬眼正视道:“古往今来,日蚀必有灾患,史书均有详细记载,现下众目昭彰,太史以为,朕该如何破解呢?”

李天微心知肚明,其实圣上已有机宜,不,确切说,他一直都在绸缪,只是还未找到契机,如今天降异观,正好给了他合适的理由,那么自己真心献策,反倒会招来杀祸。

“很简单,”李天微浅淡笑说,“荡邪涤垢,方可化解。”

顺着对方意思,道出他想听的,给自己留一命,彼此各取所需。

就是这八字转到皇帝耳里,瞬间变成了‘当除则除,不留后患’的意思。

“朕已明白。”

龑帝满意起身,离前勒令李天微:“不得外传,若有风声,李卿当知后果。”

“下官明白。”

异象天倪,帝王责躬,避正殿降常服,徹乐减膳不视事;朝会合停,搁置不急之务,中书门下查系囚,赈饥乏,文武百官各守本司。

而山陬海澨,则酬神庙会,以求福禳灾。

到塞北这段日子,齐明官已经逐渐适应此地气候,心跳平稳,呼吸也不像之前那般困难,所以半月路程,仅用七日便抵达沣州。

来前,他向广禄要了两人。

“虽说那时候流散沣州,但光是努力活着就耗尽精力,哪里还有闲心好好游赏。”

广禄玄默凝视这张言笑自若的脸,尔后问:“除边戎副,再想带谁?”

“纪先生。”

广禄微微诧异:“送你回京兆时,你不是嫌他古板老成难沟通吗,怎么现在反倒换了说辞?”

将对方稍纵即逝的僵笑尽收眼底,齐明官回言:“此去京兆,方知纪先生与我所想得不同,他为人的确古板老成,但行事却极其认真......”

又苦语:“我虽承任家主,可什么都不懂,如果纪先生能在旁边襄助帮衬,或许能让我更快上道,也不会给您给阿爹丢丑。”

返去沣州,横竖要被广禄监视,索性先发制人,埋下芥蒂种子,让他慢慢对纪先生滋生微隙。

至于边亭......

自己就一个想法,齐明官抬眼斜扫驰骋的侧影,借剑杀人魂断异乡。

“奇怪,往常这时辰,沣州街路早没什么人了,怎么今天还如此热闹......”边亭牵着缰绳走进城门,发觉守备兵也比平日多。

前去探询的手下跑回来告诉他们:“说是因为异象,绅民才想借酬神庙会求福禳灾,看样子估计得有个三五天。”

“那他们呢?”边亭指向南边人潮,“为何一窝蜂全往一处跑?”

手下扭头望。

“噢,好像是赶着去前面瞧戏。”

话到这,不免勾起商队其他人的兴致,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齐明官,边亭恰时还在旁边激两句,“大伙马不停蹄驰赴沣州,想来已经很累,反正都到自家门口了,回商馆也不差一时半刻,”眼神鼓动,“要我说,不如就去前面沾沾福泽,顺道让大家解解乏。”

齐明官闻言眄视,这刚到沣州,就开始耍计装好人了?

“对啊家主,尤其是赶上酬神庙会,而且照目前路况,咱们车马也难走,恐怕得等前面散戏才行。”

遥睹眼前人山,是穿行困难,当然了,他更不想让边亭得逞,给底下留个自己不近人情的印象。

“那便结束后再回商馆罢。”

欢呼口哨声此起彼伏,怎么说呢,其实打从听到庙会,齐明官也想过去瞧瞧。

好像只有喧嚣鼓噪才能让他暂时忘却梦魇。

随着人群慢慢移挪,唱词逐渐清晰,齐明官看到台上一张张能彰显身份的扮相,耳畔听其音:“王封你千手并千眼,千秋万代受香烟......”

这时,幕布后突现女声。

“弦乐响菩萨登殿。”

只见宝冠天/衣手托柳枝净瓶从帘后出,身后韦陀及护法立两侧。

“妙善女站云头慧眼观看......”

原来这宝冠天/衣所扮的正是南海观世音。

朱唇玉面,眉如新月,眼波星海,柔和威仪。

虽知由人饰演,但齐明官还是觉得应该心怀敬畏,他敛眸微盻,下刻,方才从脑海一闪而过的话,竟借着边亭的嘴道出。

“‘从此不敢看观音’,啧,我算是知道自那梁兄说完此话,会有何感受了。”

边亭毫不避讳,言辞夹带杂念,脸上写满‘沣州还有如此佼人’的神情,生怕旁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当然,也不止他一人觉得奇怪。

周遭飘来乡民的疑问:“怎么瞧着与上元庙会所饰演的观音不同啊?”

“的确不大像。”

“兴许换了人,记得早些年也有人因意外无法登台,临时不得已被替换掉。”

“如果是这样也不是没可能。”

尔后聊着聊着,不知他们怎得开始跑偏,随即又扯到晏家头上。

“哎你别说!还真和他家公子有几分相像。”

“听说前月刚成婚?跟哪家娘子啊?”

“好像......好像与平州的南家,这两家世交,联姻也正常。”

齐明官微微偏头,侧耳听。

“估计晏老是被广商馆搞得生意难做,他家不还有个久病孱弱的娃儿吗,天天进食汤药不得需要很多钱?”

“算算时间该有十六载了,当年那老道可是说活不过十四呢。”

“命保住但治不好又有什么用,而且还要一直往里贴钱......”

“反正南家堆金积玉,家大业大,也足够帮衬了。”

“说到玉,我前几日刚好得块岫玉......”

接下来的闲扯已经与刚才毫无关系。

齐明官收神,将视线重新放回台上。

于百姓,日蚀象征水患饥荒,而当政者看到的却是传柄移藉,权势易主。

如今只剩两人觊觎东宫,可哪一个对自己更有威胁呢?

龑帝辗转反侧,温存的愉悦并没有让他身心舒畅,反而头痛胸闷,心口像压了块石头。

睡不着,索性起身继续批阅奏章,但真坐下来打开两页,又什么都瞧不进去,脑海里时而闪现太史的话。

他搁下朱笔,决意。

借日蚀追究宰臣失责‘燮理阴阳’,以此肃清异己,推崇新政,更是要修改礼制。

目前朝堂关系根茎盘踞,扯错一根便触动旁支,而新政恰如铁锹,锄头贸然下去,势必撅起轩然大波,那些利益受损者,还有嘴上不说但内心维护前朝的老臣,定会站出来持反对意见。

现在好了,日蚀乃天意,天意不可违,就让他们自觉乞退去。

人对于鬼神向来敬畏,假借天命有归,这是正道。

那么......

李天微作引子,谁来当火折呢?

“陛下。”

思绪骤然打断。

抬头,见鱼机披着单衣,纤柔细腰惹人怜惜。

“别动!”

生怕她绊着,龑帝快步将鱼机揽入怀中,当望进那双空洞,不免一阵揪心。

鱼机将头贴在龑帝胸口:“妾身方才因梦魇惊醒,触到旁边空无一人便以为......以为您抛下妾身,独自走了......”

“不会,”他柔声安抚,“朕说过,此生再不会丢下你一人。”许下重诺,像是在对谁弥补亏欠。

龑帝打横抱起鱼机,将她重新放回床上。

“朕批完这本奏章就回来陪你。”

望着眼前虚无,鱼机展颜一笑。

“妾身等陛下。”

随后慢慢阖目,虚无沉溺阒黑。

龑帝愣住。

刚刚......

眉眼含笑像极了她!

可仔细回味又发觉不同,虽神似,但骨子里还是缺少一样。

那份飒脱傲然,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龑帝坐在床沿痛苦地抱着头。

自己一直不敢正视那场烈火,就是害怕承认,但这次,他深深切切意识到了后悔。

执意将伊伊的棺椁牌位与亓商的拆分开,就好像小孩子为引起某人注意故意在耍脾气,简直毫无意义。

即便他日并骨,又能改变什么,伊伊到底是追随亓商而去,至死也不愿重逢。

若等来日到地下,自己当真有脸见她吗?

如果......

如果当年没有起反,没有宫变,就算遥遥不得见,至少她还在那里,只是隔着重重河山,而不是阴阳生死,连一缕残魂都不剩。

伊伊,我错了。

我好悔......

对不起......对不起......

我真的想你......

烛火摇曳,月光孤盏,唯剩白头者,念斯人,候宫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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