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变暗,乌云压向低空,一声闷雷过后,大雨倾盆,天地间形成了密密麻麻的雨帘,一条条银线鞭打在薄玉珩身上。
薄玉珩漫无目的地走着,自从他醒来发现司乔不见了,便知道司乔定是嫌弃他了。
最后接到玉昆的飞鸽传书,知道司乔有惊无险,白家沉冤得雪,鲁国改天换地,那个同父异母的兄弟凤墨尘继位,他更不知自己该何去何从。
阿飞说娘还活着,让他欣喜若狂,没和郎先生联系,直接去了京都,不过娘又一次在他面前自尽,还有那个一直看不起他的男人,居然是他的亲生父亲!他不知自己要如何接受这样的事实。
“嗷——”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到了荒郊野外,几只野狗蜷缩在树下,见有人来了,呲牙咧嘴的冲了上去。
薄玉珩闭上眼睛,任由野狗撕咬他的身体,这世上唯一让他留恋的司乔,也因为身世而嫌弃他,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薄玉珩倒在泥沼里,他感觉就这么死去也是一种解脱……
“滚开!滚!”
一名女子身上披着一件蓑衣,从雨雾中跑出来,她手上拿着一根棍子,胡乱打在野狗身上,野狗被激怒,红着眼睛奔着女孩恶狠狠地扑上去。
“啊——救命!”
女孩被掀翻在地,蓑衣掉了,露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她瘦弱的身躯被野狗咬住,野狗不断咆哮着,似乎要把她拉到树下,美餐一顿。
薄玉珩爬了起来,见女孩无助的模样,想起了母亲临死的眼神,顿时怒从心起,挺直腰板,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杀气,足尖一点,奔着野狗踢去。
女孩只觉眼前一花,一只野狗被踢飞了,落在远处的水坑里,挣扎了一下,不动了,另外几只毛都炸了起来,如临大敌般看着薄玉珩。
薄玉珩的动作快如闪电,顷刻几只野狗都毙命了,女孩捂着腿坐在地上,不可思议的睁大了眼睛,明明这个人差点被野狗咬死,怎么反倒救了自己?
“你受伤了?”
薄玉珩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见女孩的粗布衣裳被撕了几道口子,露出白皙的肌肤,有几个牙印在汩汩流血。
“你……你也受伤了,你怎会来这里?这里有野狗出没,会咬死人的。”
女孩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疼的厉害,声音颤抖,薄玉珩捡起地上的蓑衣,披在她身上。
“你家住在哪里?这些伤口需要立刻处理,否则会感染的。”
薄玉珩眼神暗了暗,这还是司乔教他的,被疯狗咬了,不及时处理,会得狂犬病。
“我自己能回去,公子你也回家吧,出来久了,家人该担心了。”
女孩挣扎站了起来,却哎哟一声跌倒在地上,捡起地上的棍子,支撑着身体,见少年虽然有些狼狈,一张脸却白皙俊俏,刚才的功夫英姿飒爽,忍不住脸上一红。
“家人?我无父无母,无牵无挂,就算死在这儿,也不会有人担心,我送你回去吧。”
薄玉珩扶着女孩走在大雨里,直到山脚出现了一座孤零零的茅草屋。
“这就是我家,你……你回去吧。”
薄玉珩抬起头,茅草屋在风雨中摇摇欲坠,屋顶许多茅草都被风刮了下来,这也不是什么院子,不过是用一些树枝围起来,一扇门歪歪斜斜,似乎一阵大风都能刮倒。
“我送你进去吧。”
薄玉珩扶着女孩进了院子,推开门,女孩喊了一声:“娘,我回来了。”
屋里一片昏暗,没什么摆设,地上积着几滩水,还有盆盆罐罐接着房顶的雨水。
“燕儿回来了,这大雨的天儿,娘都说了不饿。”
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摸索着走出来,差点被脚下的盆子绊倒,女孩顾不得有伤,立刻上前扶住她。
“娘,我没找到吃的,您再忍一忍,等雨停了,女儿再出去。”
周燕儿扶着母亲在用木板搭成的床上坐下,一脸歉意的看着薄玉珩,屋里连一把椅子都没有,只有两个树墩。
“公子,您先坐坐,我去烧点热水,家里没有药,一会儿我去山上找些草药回来。”
女孩为母亲盖上补丁摞补丁的被子,开始烧火,薄玉珩看着这个破烂不堪、一贫如洗的家,叹了口气。
这位妇人不只体弱,眼睛还瞎了,而女孩下雨天出去找吃的,吃的没找到,反而受了伤。
“我去去就来。”
“公子——”
周燕儿眼神怯怯的,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对这个男子有莫名的好感,不过自家这样,众人避恐不及,男子虽然衣衫褴褛,但是气度不凡,恐怕也是嫌弃她了。
“我学过医,知道什么草药能够治伤,一会儿就回来。”
“燕儿,你把谁带回来了?”
妇人把身体缩在被子里,空洞的眼睛看着前方,哆哆嗦嗦的问道。
“我在路上不小心扭伤了脚,是这位公子送我回来的,娘,您不必担心,公子是好人,不会伤害我们。”
周燕儿拉住母亲的手,把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着,薄玉珩推门走了出去。
大雨如注,并没有停下的意思,这座茅屋靠近大山,若是继续下雨,极有可能引起山洪把房屋冲垮,鲁国这几年风调雨顺,怎会有这样穷苦的母女?
薄玉珩顶着风雨向山上走去,大山里肯定有草药,这还多亏司乔给他的那些医书。
“司乔——”
薄玉珩抬起头,任凭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他与司乔发过誓,这辈子不离不弃,不过他这样肮脏的人,怎配得上冰雪聪明、如花似玉的司乔?也许这里,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薄玉珩采了几株草药,靠在一棵大树上,掏出挂在脖子上的玉坠,这是娘留下的遗物,被雨水冲刷的晶莹剔透,闪着蓝幽幽的光。
“娘,我不知道您是不是为了救孩儿说的谎话,我宁愿自己是雪族人,我的父王是古清风……您为什么生下我?”
薄玉珩的眼泪滴在玉坠上,玉坠如同平静的湖泊荡起了丝丝涟漪,瞬间光芒四射,薄玉珩用手挡住眼睛。
四周的景物消失了,有光暖融融的照在身上,薄玉珩眼前一花,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