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北昌侯府二公子的贴身小厮不知怎的,找了过来,祝云礼功夫高,耳力比顾景延强上不知多少,在小厮推门的那一刻,闻声而动,一把撕了顾景延刚刚合好的前襟。
顾景延:“……”
小厮:“……”
“啊啊啊啊啊——!”
小厮的尖声长啸,夸张点说,是响彻云霄,讲求实际点说,响彻了整个北昌侯府而绰绰有余。
“不好了!不好了!”
“不好了,二公子把顾世子给……”
祝明礼彼时正在敬酒,闻言,连盅带酒一块掉了。
“什么!”他恨得咬牙切齿,“这混账,敢坏我冠礼!”
没有人去细听最后小厮说了什么,以至于所有人都形色匆匆地跑去了厢房准备拉架,下意识以为小厮说的是:“不好了,二公子把顾世子给打了!”
于是,所有人都看见了被撕坏衣襟,气急败坏的南康侯世子,以及施施然从床边起来披衣的北昌侯府二公子。
“……”
“……”
“……”
……等等,二公子把顾世子给怎么了来着?
“我去你大爷!”
榻上一声怒喝,惊醒了干瞪眼的众人,祝云礼整理好衣裳,像个斯文败类,朝众人一揖:“多有叨扰,没成想是位不谙风月的主儿,失礼了,得罪。”
话到最后,竟还对顾景延施了一礼。
“……”
下一刻,南康侯世子从榻上暴起伤人。
于是……
“不好了!顾世子把二公子给打了!”
那一日,全京城的公子哥儿,几乎都对顾景延有了两个认识:
一、顾迎此人颇好涵养,事后居然没有把那祝二公子给劈了,反倒息事宁人;
二、顾迎此人不谙风月,连祝二郎云礼这样一绝的风流奇才,都直呼其没救。
自那以后,顾景延年纪渐长,却逐渐琢磨过来了什么。
他想与别有用心的某人划开距离,奈何已被人缠上了,而且还纠缠得高风亮节,问心无愧。
因为没过几年,祝云礼这厮与礼部范尚书的千金成亲了。
当日断袖之癖的谬论不攻自破,而祝云礼正凭如此卑鄙无耻下流奸滑狡诈难堪之诡计,与顾景延硬生生地挂上了关系。
于是乎,大家纷纷开始猜测,这二位是不是一对好友啊?
毕竟,一人风度翩翩,说难听点是死要面子,另一人处变不惊,说好听点是死皮赖脸,至于二人之前传闻中的误会……
大伙儿面上一哂,会心一笑:少年人嘛,感情好呗。
那一段时间,包括现在,提起祝云礼,大多数人会觉得此人算是顾世子的一号友人,虽然人家顾世子对此脸色很冷。
顾景延简直完全没有对策。
他发了火跟祝云礼打起来,大家说是友谊之赛的美好切磋,他静了心和祝云礼想谈谈,大家说是高山流水的知音之乐……
连太后对此也没什么反应,而顾景延想甩掉这个人,很难,他不可能对所有人直言他厌恶祝晟,但他的警告,却不能改变祝晟对他这种近乎调戏的态度。
如今的北昌侯府世子,是北昌侯娶的正室夫人所出,可惜这位名门闺秀年纪轻轻便芳华不再,香消玉殒,而祝晟,则是北昌侯府正儿八经的嫡次子,是北昌侯的娶的第二任继室夫人所出。
祝晟此人,虽看不出野心勃勃,却也深不可测,顾景延自己心中有数,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与其交恶。
就此一谈,如今的北昌侯府夫人,正是祝明礼的小姨母,她嫁过来也有三四年,一直无嗣,是谁动的手脚,这顾景延管不着,但如今这位北昌侯夫人,唯一能扶持依靠的,只有祝明礼这个世子,相比之下,没有母族扶持的祝晟,如今便动作频频……
中秋之前,他第一次奔赴青州,路上遇袭,事后细想,已经开始怀疑最初跟随了他半年之久的那批死士,就是出自祝晟之手。
事到如今,他越发肯定,就是祝晟。
所以,他才会如此明悉绍兴,甚至知道周既明!
思至此,顾景延恨恨咬牙,暗道:“祝,云,礼!”
被顾景延恨得咬牙切齿的祝云礼,却出了门,信步悠悠,走在大街上,心中欢畅得无与伦比。
“公子为何要去,被顾世子发现了,岂不是要怀疑公子?”
“哎,此言差矣,我一不暗中主导,二不推波助澜,就此事而言,他凭什么怀疑我,傻?”
“……那,公子?”
“眼下该回去了,快要腊月了,本公子可没打算这破地方过年。”
“是。”
这一主一仆,也不知道有什么门道,悄无声息地来,无影无踪地去。
“宋明,你来得早些日子,可有发觉什么人?”
“……属下无能。”
见顾景延面色不愉,宋明隐隐猜到了什么,神色微僵。
顾景延思虑了片刻,像是无奈般的妥协:“罢了,你不必介怀,他在这里也无妨。”
他,仅仅是这一个字,宋明却知道是谁了,他低下头,抿唇不语。八壹中文網
“好了。”
顾景延却似乎不乐意多说什么,一如既往,淡声吩咐道:“记得提前准备,七日后启程回京。”
宋明躬身一揖:“是。”
顾景延却没想到,他又在青州多拖了半个月。
大理寺的王少卿,于前日夜里着了凉,寒气侵入肺腑,卧病在床,病得不省人事。
这很蹊跷。
而南康侯的信雀,亦是姗姗来迟,晚了数日,顾景延再心焦,也无可奈何。
兴许是父子连心,顾景延在信中说得三分隐晦,南康侯依旧能意会到他的疑惑,当即便谨慎三分,另派人前往鸿山密探。
不张扬,想低调,效率便要降低,上次青州铁骑驻扎之地所倚的鸿山,碰巧探查到有含银极纯的矿石,足足花费了十日,如今搜查到第六日,南康侯才确定那三十六人的确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尸骨也找不到。
而青州,全然没有因为这失踪的三十六而惴惴不安。
所以,南康侯几乎是下意识的与顾景延想到了一处去:兴许,这三十六人分明就是他们自己的人……
他们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就算有人想要拆穿,青州不仅可以立刻将人召回来,自证清白,还可以反咬这揭发之人狠狠一口,一顶暗中偷窥军密的帽子,泰山压顶般地扣下来,换谁都喘不过这口气,无力转寰。
呵……倒像是赵家的作风。
顾景延收到了的回复,在深夜里一言不发的默默看完,不曾点灯,只凭夜如白昼的眼力,随后,他点了烛灯,推门出去要了一碗宵夜,顺手将用信纸引了火苗,弃于不知何时凉透的炭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