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笙做了一个梦，这个梦漫长又枯燥，之所以他记得如此清晰，是因为这个梦还很奇怪。
他梦见自己变成一朵花，伫立在悬崖边上。这悬崖很高，抬头看，似乎能触及日月，空气稀薄，冰封万里，云雾缭绕在他身边。他默默的环视周围，心想：莫不是听那小海棠的话听多了，怎么自己也变成花了？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变成一颗星星。
好吧，显而易见是他想多了，他无聊的站好，昼日昼夜的交替是他见到的唯一变化东西，这个高度连风都很少，所以云走得很慢。他百无聊赖的第一百零一次的数着自己叶子上的筋脉，看着太阳，这已经是第30年了。在这个梦里的时间线里已经过了30年了？好生奇怪。
他曽企图去够10厘米旁的一块小石头，代价是差点把他的花/径折了。碰着了之后，才发现这并不是一块小石头，雪下埋着的是它大半的身体。他有些崩溃，他有点怀疑，这不是梦吧，自己真的变成了一朵花？可他已经把自己弄死好多次了，到第二天的时候，又会完好的醒来。所以，应该还是在梦里吧。他有些自暴自弃，想着快点清醒。
不知过了过久，有天他还在睡觉，就感觉头顶的阴影有些不对。他一睁开眼，吓了一跳，这里来了个人诶，“你好呀！”月笙惊喜的挥挥叶子，可那人却无视他。
“？”
月笙看不清那人的样子，但是无所谓，因为那人每天都会定时定点的在这里来练剑。这可是月笙唯一可见到的能娱乐的东西了，月笙聊以慰藉，不再那么想死了。只是那剑气不要打到自己就更好了，月笙抬起被削了一半的叶子祈祷着。
已经过了300年，月笙看着太阳下山，他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是朵花，甚至逐渐忘记自己是一个人了。他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努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脸，太过用力，花瓣掉了几片，月笙整朵花都不好了。
那人今天还是准时出现，他好像终于看见了月笙，他朝月笙走来，见月笙身上到处都是剑气划过的痕迹，心生内疚，给他布了个结界，像是罩了一个淡蓝色的保护罩，但今天月笙不开心，不想理他。
“你什么时候开花？我可从未见过。”
“？”月笙腹诽道：当然啊，我是晚上开花，白天休息，你只白天来，当然看不到。
那人也只说了一句，便去练自己的剑去了。
这是他们五百年来唯一次对话，后来的五百年里，那人也没再说一句。
滴，滴.....
今天是下雨了吗？
月笙正准备囤积水源的时候，猛然发现自己醒了！
他懵了一会，才看清周围，这是在一个峡谷内，里面很暗，唯一的光是从石头缝里泄下来的。他迷茫的借着微弱的光打量自己，有手有脚，嗯？好像真的醒了.....
“哇，你醒了，呜....”
“你.....”月笙揉了揉太阳穴，回忆了一下，有点想不起来，怎么感觉是在回忆一个很古老的事情了？
“海棠花？你，你怎么出来了？”
“能不出来吗？你看你。”
虽然光线很暗，但还是勉强能把自己看出个是人的影子，月笙一模自己的衣袍，上面的粘稠感已经干了一半了，不用看，他的衣服应该差不多全是红色的了，他，才想起自己是怎么到这个峡谷里来的了。
“我睡了多久？”月笙摸着自己的腹部发现伤口已经愈合了。
“没多久，才一天一夜。”
“才一天一夜呀.....”可梦里已经过去了一千年，他扶着额头，感觉有些不真实。
“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嗯，还好，我想喝点水。”
“这里没有，能起来吗？我扶你。”
“嗯，谢谢。”
月笙站起来，感觉有点用不习惯自己的身体，他当花当了太久了。走起路来踉踉跄跄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妖都想变成人了。
“外面好可怕，噼噼啪啪的，那个和你一起的人很厉害，在我们跌进来的时候，我看他和这里面的两只潜龙在战斗。现在我们出不去，出口被他们打落的碎石给堵了。”
月笙身形一顿，回忆了下，和他一起的人？哦！二师兄风倾羽啊！还是有些糊，之前的事像没有了时间轴，在脑袋里乱拼成一幅又一幅的画面。可总有几块关键的记忆点，他怎么也想不起来。海棠把他扶着往水源处走去，他们隐隐约约见到火光，月笙一时来不及拦住海棠，就被她拉了过去。
一到那亮堂处，月笙和海棠就见到了躺在地上的风倾羽，他们一下子绷紧了神经。
“他怎么了？好像受伤了。”
月笙示意海棠松开他，靠着石壁站稳了身体，他对海棠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海棠会意的点了点头。她小心的靠近风倾羽，使了个小法术，见他是真的昏了过去，两人松了口气。
“他看起来伤得很重。”
“嗯，先扶我过去喝点水，等下，你先找东西把他给绑着，绑严实点，手指都不要放过。”
“啊，他会死的吧？”
“他不死，死的就是我们了。”
“好吧。”
“你为什么要撕我的衣服？”
“没东西可以绑。”
“......”
月笙喝了口水，感觉不再那么头重脚轻了，但是身子还是虚弱。他看了一眼风倾羽，脸色苍白的可怕，身上也一片狼藉，不再是平时里漂亮优雅的模样。他又动手摸了摸，发现好几处伤口，骨头也断了不少，这样下去真的是要断气了。
他思考一会，转头对海棠说：“我现在没有灵力没有办法给你传音，既然你说我听得懂你的话，那你现在教我怎么说你的语言。”
“你现在就是说的妖语。”
“！”月笙顿时打了一个冷颤，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炸开了。他撩起一缕头发，那亮晶晶的雪白刺痛了他的双眼，和那夜镜子里的白发一模一样！
月笙揉着太阳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子伊的剑在身边，手上的蓝色结印隐隐泛光。低头是仰面被绑的风倾羽，有些事情，可能问他会更快找到答案。
“你....为什么不过来帮忙？”
“我不想再碰他了，他太可怕。”海棠在一边瑟瑟发抖。
“那你去找点吃的来吧，人吃的东西。”
“哦....好。”
月笙叹了口气，只好自己动手。他现在动一下，起码要喘三下，风倾羽伤的很重，有些伤口还在淌血。月笙一边给他脱着衣服，一边感叹：为什么风倾羽每次都要穿得那么华丽，这样很难穿也很难脱的好吗？而且为什么要带这么多装饰，打架的时候都不会掉吗？他怎么这么多讲究？
从脱完衣服到处理伤口，月笙几乎是要脱力。这时海棠回来，带回了一些鱼。
“会做饭吗？”
海棠摇了摇头。
“......”
月笙只好拖着他孱弱的身体，自食其力。
“好吃吗？”
“好好吃，我这是第一次吃人吃的东西，真香。”
风倾羽是被香醒的，他一睁眼就警惕的坐了起来，伤口裂开他也不管。月笙一见这边有动静，就赶忙拿起剑横在胸前。两人对视一眼，风倾羽愣住了，而月笙因为拿不住剑，剑落在地上清亮的一响，那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如魔音绕耳，三人俱是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月....月笙？”
声音消失后，风倾羽认认真真的打量起眼前这人。之前之所以愣住，是因为这人实在是太好看了，你根本找不到形容词去形容。眼前这人明明还是月笙，但是一些细微之处变了，发已成一头银丝。他冷哼了一声，挪开视线，难怪老头子要说，恒堇花是三界当中第一颜色！
这样的场景，这样狼狈的他们，月笙有点想笑，不知何为，可能真的已经过去了一千年，现在想起悬崖上面发生的事，就觉得可能也不是自己那样想的那么回事。
“海棠，你觉得我们加地上这把剑打得过他吗？”
“打不过。”
“......，你拿剑，我拿不动，放心，打得过的，听我指挥。”
“你们两当我是死的吗？当着我的面讨论着怎么对付我！”
他一用力，手脚上的束缚，就碎了一地。
“！”
“！”
“你们两这么震惊干嘛？听懂你们说话很难吗？你们会觉得我是人？”
“那你是妖吗？”海棠弱弱的开口。
一听这话，风倾羽就来气了，“我，是上古神明，孔雀！岂是你们这种卑微的种族能提。”说着就向他们走来，海棠直接丢盔弃甲，抱成一团缩在旁边。月笙也有气，哼，毁我丹火的事情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嘚瑟上了！伤成那样还敢嚣张！神又怎么了？！
两人气势汹汹，风倾羽一出手，就被月笙擒住，借着结印里子伊纯净的灵力，月笙发挥得很好，风倾羽此刻根本就站不稳，更何况打架，而且月笙还净挑他受伤的地方锤。
很好，风倾羽气得眉毛都要着火了。他一把捏住月笙的手腕，用力一拧，脱臼了！月笙一疼，就直接咬住了风倾羽的胳膊。
“你还真喜欢咬啊！你是狗吧！”此刻，两人都是强弩之弓，风倾羽也没辙，他也一口咬在月笙身上。
“腻野摇，腻采四勾！”（你也咬，你才是狗）月笙咬着不放口，含糊不清的说。
然后，两人就以最原始的战斗，咬了很久，直到精疲力尽的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月笙喘着气说。
“我想要你。”风倾羽也气息不稳。
月笙一脚踹过去，“好好说话！”
“混蛋！你想死吗？”风倾羽反手一掌。
“唔！”
“你丹火不毁，怎么血脉觉醒？而且我又没有要杀你，是你差点杀了我！
在这里打架，互相残杀，到最后你们也出不去，外面有两条龙，我只杀了一条，还有一条守在出口，等着我们死呢！没有坚蚕，不久后的这片土地，也会被天煞入侵，到时候这片土地上没有一个人能活！”
月笙又踹了他一脚，“唔！还踢我！”虽然知道风倾羽说的没错，但月笙也不完全相信他。
“我，到底是什么？”
“恒堇花，我找你找了一百年。”
月笙突然想起了那句话：恒堇花开，月碎天辰，及见蛮芜，才现无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