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伊全身湿透,风早已将温水的热气带走,沾湿的发也渐渐凝冻结冰,他也不管不顾。
仙鹤在已经沉没的神域上方打着转,子伊闭眼感知,却还是一无所获,正当他准备放弃时,突然灵机一动,从怀里掏出那柄玉萧。
这把通体碧绿的玉萧上附着一个生魂,子伊唤它,它毫无反应,恐怕是魂体损坏的太厉害,要养一段时间才行。
他把打入一缕灵息进入玉体,果然找到了风倾羽留下的印记,注入仙力,印记陡然爆出金光,金光与天上的北斗七星连成一片,指向一边的海域。
子伊顺着标记飞去,落在碎砾堡礁上,环顾了一周,一指伸出,剑意劈碎了一块半体没水的巨大礁石,中间显露出一只体无完肤,奄奄一息的山鸡?
子伊上前给它输入灵力,山鸡竟如枯木逢春,瞬间长出漂亮的羽翎,这才看清,原来不是鸡,是只孔雀。
“呼,你不用寻我,我也不会有事。”孔雀努力的抬起头,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
子伊没有说话,抱起孔雀往回走。
“再给点灵力吧,好歹让我变回人形啊!”
“你自个儿好好养着吧。”
风倾羽在子伊怀里还是有些打奄,他强打起精神来:“我现在已通过天道考验,名正言顺的孔雀神,不再是一个默默无名只有神格的小散仙了。”
“你心里清楚,用不着跟我解释。”
“子伊神君,你也看到了,天劫那么浩浩汤汤的架势也没把我怎么样,说明我还是很有实力的,夜愿也被我顺手解决了,你以后见我是不是也要称呼一声,倾羽神君呢?”
“你是如何跳境化神的?从摘星境直接化神,连我都无法做到,更何况是你。”子伊说这句没有半点讽刺,语气平静的说着事实。可越是这样,风倾羽心里就越来气。
“你做不到是你的问题,现在事实摆在眼前,我做到了!我现在就跟你下战书,找一天,在全天下人眼前打败你!”
子伊不再与他做口舌之争,淡淡说了一句:“月笙。”
风倾羽就乖乖闭嘴了。
原来子伊什么都知道,包括他是如何利用夜愿躲避天劫的。
当时他一找到夜愿,故意被它吃进腹中,天劫落下,夜愿替他挡了几道后,粉身碎骨,他又凝石结盾,可还是被劈得够呛,后来连元身都维持不了,化成孔雀沉于海底。
期间劈死了多少生灵妖兽,他已无法得知,只知天神石上赫然印着孔雀神风倾羽!
金雕泛灵,好生荣耀!
可还来不及沾沾自喜,就差点困死于这块礁石之中,幸好子伊来的及时,不然天界又要多一个茶余饭后的大笑话。
“你这下巴被谁咬了?谁这么厉害能伤到你?”
“月笙。”
风倾羽心里有点不爽,成神之后,他的脑袋里多了很多东西,这是上天给的使命,也能窥探一丝天机,更能看破万物的因果轮回,当然只能窥得比他境界低的,比如还是凡身的子伊和妖花月笙的机缘。
他想了想,阴阳怪气地开口:“你也未免太宠他了吧,漪蔹挽下你的胳膊,你都要擦个半天。”
子伊没有说话,通常他就懒得理他,这让风倾羽心头火气,就差挣脱他手臂,跳进海里。
“别闹,他差点入魔。”
风倾羽一听,收起了扑腾的翅膀:“现在怎么样了?”
“没事,我将他困其天枢峰顶,静心反省。”
“说来奇怪,我总能感到月笙身上有一丝若有似无的仙气,刚开始,我以为他是沾到了你身上的气息,后来才发现不是。”
“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以后再说。”
风倾羽抬头,发现他们已经到了营地,修士们有的在除杀中煞生物,有的在加固阵法,还有的在为受伤之人除煞疗伤。
师尊在布棋观局,眉毛都要打成结子,浩驰带着小队在巡视,瑶瑶一见子伊就围了过来。
“大师兄,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子伊摇摇头,将手里的孔雀递给她。
瑶瑶有些奇怪,那只孔雀死死的咬着子伊的衣襟不松开。
子伊淡淡的看着它:“别闹!倾......”话没说完,那只孔雀就乖乖的跳到她手里去了。
“没事,我找到倾羽下落了,你们不用担心,他现在很好,这只孔雀你要照顾好,并非凡物,不能拿它做实验。”
瑶瑶乖乖的点了点头,子伊从怀里掏出一块糖递给了她,临走时,子伊犹豫的又回了头,拆了糖衣,将一块糖塞入孔雀嘴里才放心的飞走了。
“噗!”好难吃的糖,塞我嘴里干嘛!
风倾羽吐了吐舌头,心里琢磨着:子伊是不是和哪个小女生谈恋爱了?
月笙靠在水边,头枕着胳膊,皮肤上的温度虽高得吓人,面上却一片惨白,不停有汗水顺着脸颊流下。
嘴里喃喃自语:“我是月笙,不是恒堇花!我是恒堇花!不是月笙!......”
“月笙。”
抬头一看,黑一趴在泉边的石头上与他面对面,蛇信子几次吐到他鼻子上。
“苏宜要我杀人,我没有。”
黑一展示它违反禁制被灼伤的皮肤:“还能成仙吗?”
月笙曾警告过它,不滥杀无辜,多积善德,努力修炼就能羽化登仙,这段时间它也改变了不少。
“会的,只要你一心向善。”
“可是我没有保护好苏宜。”
“他......”月笙不太想回忆起这件事情。
“那天我们跟着船驶到镇上休息,苏宜还好好的,也很照顾我,可他渐渐有些不对,瞳孔越来越浑浊,我能闻到他身上的血气味愈来愈重,不是他人的,是他自己的血。
到了第二天,他陡然暴怒,与苏一他们大大出手后匿藏在镇子上。我跟在他身后,他竟要吃我,本来一个他,根本不足为患,不知何时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二个都非常奇怪,不像正常人,我左躲右躲,遇到了一只大妖。”
“那只大妖也很奇异,它居然没有智灵,背后的龟壳上纹路像一张张人脸印于上面,我钻进土里,才躲过它的捕杀,后来的就是你知道的那样了,苏宜真不是我害的,我没有用毒毒他。”黑一努力的向他解释着。
“我知道了。”
月笙脑海里突然有个可怕的想法,苏宜,苏天昊,他,他们三人为何都有中煞之症?
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对的?
下船之前?
难道是食用那盘妖兽?
月笙不敢再继续深想,因为愧疚已经压得他难以喘息。
他一早就感到体内有些不对劲,为了给二师兄输灵,他将那股莫名的气息汇集于妖丹的花苞之中,花苞将那气息炼化,已有绽开之势。
后被大师兄抽离,花苞又慢慢闭合。
他是没事了,因为他是恒堇花,他能炼化煞气,他有子伊师兄护法,南栖祈止境第一人!
可苏天昊,苏宜呢!
一个差点身陨,一个已经变成了妖魔消散于天地之间,化作一抔黄土。
“啊——!”他痛苦的拍打水面,惊得黑一找了个石缝躲了起来。
发泄了许久,水波荡漾,水里的黑发月笙模糊的已看不清脸,他抱着头,苦恼的沉进水里。
浩驰握着刀,隔空挥了几刀,阵外的妖煞,应声而倒化作齑粉。这时他肩上一沉,回头,见一只漂亮的孔雀站在他肩膀上。
这只被大师兄带回来的孔雀简直娇气的不行,非得上乘的灵谷喂养,它才肯吃,早晚要为它梳理羽毛,它才不闹脾气,瑶瑶焦头烂额,恨不得扒了它的孔雀毛。
“浩驰。”
“?”他一愣,不知哪里传来二师兄的声音,他左顾右盼,凝神屏息,都未见其身影。
“你个大笨蛋,我在你肩上。”
他与孔雀对视了三秒后,恍然大悟:“师兄!你怎么成这样子了?你还好吧?”
“好的很!别一惊一乍的,看前方,甲申位有个东西匿藏在那很久了!你现在对付不了,去把师尊喊来,自然点,别打草惊蛇。”
“哦!好!”浩驰慢慢转身,刚准备传音,就被风倾羽啄了脑袋:“别思考,别问,赶快照我说的去做!”孔雀嫌弃的扒了扒喙。
“哦哦!好!”浩驰,收起刀刃,尽量平静的走了过去。
其实,“七子”之中,除了月笙,风倾羽是最小的,也是最后入门的,但见玉尘也恭恭敬敬地称他一声“二师兄”,其他人也就没有了什么意见。
后来发现此人的确不简单,实力心智卓越非凡,大家也都认可了,虽然一直没少被他欺负捉弄。
悉昙尊者闻言,愣了一秒,他有些不确定,因为他并没有感知到任何怪异之处。
“浩驰,你确定?”
“嗯!大师兄也说过。”他和肩上的孔雀同时点了点头。
这位仙风道骨的老人,捋了捋胡子,瞬身来到结界旁,让守在这边的修士退下,对着那一片荒芜之处,弹出一道灵光。
陡然间,风起云涌,黄沙漫天,不少树木连根拔起,地面出现一只庞然大物——鹰嘴巨颚,脖颈如蛇的一只龟。
它身如一座小山,走起路来地动山摇,背上的花纹诡异万分,似有千张脸孔无声嘶吼。
在场的人无一不震惊万分,浩驰立马组织秩序,纷纷飞离此处。
风倾羽从浩驰肩上跳了下来,长长的尾羽让他摔了一跤,不好狼狈。
悉昙尊者,飞身而上,立于空中,手里握着一柄拂尘,周身是一层罡气,衣袍无风自动。
他一挥拂尘,强风刮去,风落之处能伤筋骨。
二挥拂尘,流火随风去,焚其血肉。
三挥拂尘,电光随火去,轰炸其躯体,粉碎其元身。
眼前已是火花炸起的层层黄土,飞沙走石之间,能听到大龟仰头挣扎的身影。
风倾羽眯着眼,看着这场战役,暗叫不好。
天上的悉昙尊者不敢掉以轻心,警惕的看着地上巨大的黑影,忽然地上的黑影化成无数恶灵,飞到天上,将他缠绕其中,他再挥拂尘,一转周身,身边的恶灵尽数消散,地上的巨龟猛然一跃,将他的手臂连其拂尘一并吞入。
“啊!”
浩驰听闻一慌,立马飞身前去支援,这时,无数妖煞从四方袭击而来,众人列着阵法,与妖煞厮杀。
瑶瑶结“万物生灵”印,立于阵法中心,众人只觉灵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受了伤也能瞬间合好如初。
“师尊!”浩驰扔出长刀,刀飞出,化成一道白光击中大龟的颚吻,坠落的悉昙尊者,单手结印于胸前,默念着心法,几道灵光从他周身飞出,卷起走石,砸在大龟身体上,一道血痕喷洒出来,龟脚缩避不及,与龟身分了家。
浩驰,接起长刀,使了个刀破长虹,却不料,龟已经将四肢全全缩进壳里。刀光落在龟壳上,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他正准备使出第二招,却被师尊推了一掌。
“走!”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体无法停止向前飞去,一回头,见师尊站于龟背,咳出鲜血,点指着血液,在龟壳上快速画符,大龟痛苦翻身,激起沙石与树木,随后,大龟与悉昙尊者一同消失不见了。
“师......尊?”浩驰落下,又准备回头一探究竟,却被孔雀风倾羽绊了脚。
“走啊!还回去干嘛?送死啊!”
“可是师尊他......”
风倾羽不想跟他废话,勉力化成了人形,拖着他与其他人汇合。
空气中布满了浓厚的血腥味,浩驰杀红了眼,手起刀落,尸堆成山。
风倾羽布了个法阵之后,又化成孔雀,站在瑶瑶头顶,不肯下来。
瑶瑶看着地上华丽的符文,有些诧异,这种符文前所未见,不知有何奇效?未料,妖煞一踏进法阵里,身体立马被切割得四分五裂。
众人一看,皆是吃了一惊,于是纷纷躲到阵法之后,控制着法器远程攻击妖煞,不一会儿,血流成河,遍野碎尸。
浩驰在斩杀了最后一只妖煞后,用刀支着身体,喘着粗气。
瑶瑶因为灵力耗尽,瘫坐在地上,不言不语,头顶的孔雀把她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像个鸡窝,她也没力气整理了。
“报数!”
“一,二,三,四......二十五。”
浩驰听到报数后,稍微松了口气,他望着师尊消失的方向,握紧了拳头。
“浩驰,瑶瑶,传信给漪蔹,我们要回去了。”风倾羽跳了下来,用爪子在地上刨了个坑。
瑶瑶听到后,不可置信:“现在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嗯,师尊他不见了,恐怕凶多吉少。”浩驰背对夕阳站直身体,努力平静自己的语调。
“什么?”瑶瑶不自觉的提高音量,手指轻微颤抖,眼圈泛红就要流下泪来。
“事不宜迟,即刻动身!”
就是这样,事态严重到让你流泪悲伤的时间都没有,三人交代事宜后,飞走了。
孔雀身体的风倾羽无法开启传送阵法,只好蹲在浩驰肩头,瑶瑶的法器飞得太慢,于是三人只好挤在浩驰的长刀上,幸好他的刀够力量,飞驰的急速又平稳。
玉尘本凝神于殿中打坐,突然右边的蜡烛熄灭了,一颗珠子从九龙盘旋的问灵仪上落下,他睁开眼睛,拈起那颗红珠皱起了眉头。
随后起身,往天枢峰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