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邬介温柔地回应道,抬起另一只手拂开她额边的碎发。
黑暗中,他苍白的脸色并不显眼。
与此同时,门边地上躺着的那具身体,眼皮微动,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依旧是一片黑暗。
邬介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享受着时光静谧地流逝,并不觉得无聊,反而内心涨涨的,满足的喜悦涌上心头。
这时,他注意到陇御衣襟处,露出了一角陈旧的纸页,他抬眼瞧她安宁沉睡的小脸,伸手小心地一点一点将那东西抽出来。
陇御轻轻呢喃了一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将抱在胸前的大手拿起,压在了脸颊下面。
邬介动了动手指,触及她幼滑的脸蛋,另一只手已经趁她方才动作时,将东西完全握在了手中。
他单手将其放在床榻上,翻开,竟是几本记载巫族咒术的古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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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陇御照例跟着婢女来到了关押那只魔的地方。
她这次也没有放轻脚步,但她不知道如何称呼这只魔,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昨日一样在休息,便没和他打招呼,一路走进了里屋。
那只魔躺在圆台,恰好是头顶冲着她进去的方向。
而她一走进里屋,那只魔并没有如她猜想般正在休息,而是以一个极其别扭的姿势,后脑勺压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极力地仰着头看向她走来的方向。
看见陇御的身影后,那双澄澈的眼更是瞪大了几分,虽然他不能说话,陇御却好似感受到了他异常激动的心情,他身后像是有一条巨大的尾巴,看见她以后就疯狂地摆动。
陇御暗道,不过一夜,这只魔怎么情绪转变这么大?
难道是慢半拍地发现了她是来救他的?
陇御越走越近,转身站在了他身前,面对着他。
那只魔就像是面朝太阳的向日葵,眼睛一直盯着她,没有离开过,直到她站定在身侧,他才慢慢恢复了正常的姿势,那双眼睛里似乎有星星要跳出来。
“嗬嗬!”他见陇御许久不说话,喉咙用力地发出嘶吼声,但声带被魔气侵蚀,根本不成完整的字节。
陇御奇怪地看着他:“你,有话想和我说?”
他扁扁嘴,委屈地看着她点了点头,被固定在圆台上的四肢开始剧烈挣扎,眼见着就要触动禁制。八壹中文網
陇御挥出一道魔气压制了他的动作,低声喝道:“你别动了,再来几道雷霆,我可不想再浪费魔气救你一回。”
闻言,他四肢僵直,缓缓放松下来,只右手不停的在拍打身下的圆台。
陇御绕到他右侧,看那只手下的圆台锃亮光滑的模样,摸上去也没有机关的痕迹,抬眼看他:“怎么了?这里没有异常。”
只见他右手握拳,伸出食指,反手指着自己,眼眶逐渐蓄起泪。
陇御还是不知他想表达什么意思,发散思维地提问:“你要我把这圆台也带走?”
摇头。
“解开禁制的钥匙在圆台下面?”
还是摇头。
“你离开圆台的话,下面有危险?”
疯狂摇头。
他勾起指尖,一缕灰暗的魔气将他的食指上的皮肉侵蚀,露出其中森森白骨,他忍着剧痛,颤抖地勾起化作白骨的指尖,指着他脑袋的方向,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陇御。
这似曾相识的动作,叫陇御只觉得后背发凉,她如鲠在喉,艰难地开口:“难道...”
她还未说出口,躺在圆台上的魔便知晓了她未尽之意,疯狂地点头。
“梓恩?”陇御吐出两个字,转而否定自己,“不可能,梓恩明明被我封在啸里雪山深处,你,你怎么会是他呢?”
只见他停下了动作,缓慢而坚定地冲她点了点头,眼眶便再也承载不住泪水的重量,一粒晶莹缓缓从他眼角滑落,掉入了他皲裂的皮肉缝隙中。
陇御迅速背过身蹲下,捂住嘴,无声地痛哭起来。
两千年前,他们找到了土灵和木灵,为梓恩转换灵根,却不想他体内最终生出的不是木灵根,而是魔根。
啸里雪山那场与群狼的战斗中,梓恩第一次化魔,为了不酿成大错,他自愿牺牲换取灵界的安宁。
当时大战在即,前有十方宗门背叛,后有鬼族蠢蠢欲动,灵界不能再徒生隐患,于是她于众人面前杀了梓恩,实则将他重创,封入啸里雪山的万年冰川下,只待大战后另寻方法将他魔根祛除。
谁知后来发生的一切超出了她的预计,她被困万鬼窟,醒来后记忆混乱,只有她一人知道梓恩的下落,此间便无人能知啸里雪山的万年冰川下,还沉睡着灵界谈之色变的魔。
想到这,陇御抬起胳膊,粗鲁地将泪水拭在袖子上,站起转身问道:“梓恩,你确定你是几百前才被鬼盟带到这来的吗?”
梓恩躺在圆台上,点了点头。
她又问:“你来这之前,有记忆吗?一直呆在冰川下面?”
梓恩想了想,眼中一片茫然,摇了摇头。
陇御捏紧拳头,鬼盟一直呆在鬼界,啸里雪山荒无人烟,却极为辽阔,要从中找到沉睡的梓恩,犹如大海捞针,还必须十分确定有这根针的存在。
为什么鬼盟能确定冰川下有他们要找的东西?
陇御想到替换灵根的秘法,想必这在成功将巫力转化为鬼力的巫族眼中,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吧?
她的目光落在了梓恩面目全非的脸上、身上,若是他这副模样真的是有心人的操作,她该怎么才能让他回到正确的人生呢?
梓恩腼腆坚毅的模样还历历在目,夺走他原来的人生,他们又应该付出怎么样的代价呢?
陇御掌中凝成一团魔气,将盘踞在梓恩右手上的魔气一点点吞噬,小心地避着残存的血肉。
“你能感受到体内魔气从哪里来的吗?”她一边处理他的手一边问道。
她还记得自己今天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要通过梓恩和虚藤本体的联系,找到虚藤本体的藏身之处。
但是梓恩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