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一时静谧非常,谁都没有再过多言语,放任自己沉溺于此刻难得的温馨中。
他们二人修为都已臻入化境,呼吸间与自然融为一体,于屋外侧耳倾听,极难发现屋内存在两人的气息。
但几息过去,屋内的气氛逐渐变得朦胧,陇御喷在邬介胸前的气息,似乎是几层单衣也阻隔不住的火热,叫他呼吸急促了几分。
陇御双手贴着他的后腰,前额抵着他的侧衽,感受到掌心下的紧绷和耳边隆隆变响的心跳,她才觉得内心安定了一些。
只是,她靠得如此近,也没有发现邬介身上的异常,但她进门时分明看清了他的双眼,她很肯定,邬介能在这丝毫无法动用灵力的境界,看清一切。
那么,他付出了什么换来一双能视物的眼睛?
若是寻常,邬介又怎么会不告诉她呢?
陇御从他怀里抬起头:“我…”
不曾料想邬介也同时开口道:“你…”
他们看着彼此,明明是很寻常的事情,却在触及对方眼神时,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陇御轻轻掐了一把邬介的后腰,但邬介眼瞧着不是壮硕的模样,摸着肌肉却是十分扎实,她指尖已然发疼,邬介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眉眼温和地瞧她。
她手下泄了力,手腕便从邬介的后腰处垂落,在半空中被他反手抓住,又放回了他的腰间,邬介把头搁在她的颈侧磨蹭:“唔,好痛,你可真舍得。”
陇御歪着头看他,这人好像没变,但偶尔给她的感觉又十分陌生。
从前哪曾见过他这般没羞没燥的模样?
她轻轻把邬介推开,对上他疑惑的眼神,抿唇道:“我困了,陪我睡会吧。”
陇御抓着他的手,一路牵到了里屋的床前,侧躺了上去,瞧了他一会,往内侧挪了挪身子,拍拍身侧空出的位置:“你也躺一会吧。”
邬介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几日他们虽然在一间房内日夜相处,但终究还未互相表明身份,一直是她睡床,自己睡榻的。
怎生今日出去了一遭,她的一举一动便变得叫自己有些手足无措了?
但她的邀请,哪怕是刀山火海他都去得,更何况是邀请他同睡一床。
邬介在她的身边躺下,但不像她侧卧着,而是直板板地平躺着,目光无所适从地不知该落在何处。
他双手交握放在自己的腰腹间,感受到陇御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脸上流连,在这么一个敏感的地方,叫他忍不住多想了些。
邬介轻咳一声,与她相近的那只手垂落在身侧,在微凉的锦被间摸到了她纤细的手腕,与她十指交错后,闭上眼道:“睡吧。我一直在这。”
陇御却不安分地抬起另一只手,于黑暗中轻描他侧脸坚挺的轮廓,于他耳边轻声道:“你现在睡着了。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邬介睫毛微颤,欲睁开眼,却被温热覆住了眼皮。
陇御掌心贴着他紧闭的双眼,小手盖住了他上半张脸,见他扬起嘴角绷不住笑意问道:“我睡着了?那我怎么能回答你的问题?你在我的梦里吗?”
“嗯。”陇御感受到掌心间扑扇的酥麻感,“只是一个梦。不能当真。但你要认真回答我。”
“好生霸道的小娘子,入了我的梦,还要拷问我。”邬介抓住她覆在自己眼前的手,放在他的胸膛左侧,“好吧,你问。都答对的话,醒来是不是能看见你了。”
陇御内心百感交集,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冰凉的泪却先一步脱离了眼眶,浸湿了她眼下的枕头。
“故人重逢,却没有第一时间与你相认,你会怪她吗?”陇御紧紧盯着他,不愿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细微的波动。
邬介是有些诧异的,她这是打算将一切摊开来了吗?
他明白过来,与他说这是梦中是她的保护色,他直觉不能打乱她的设定,否则可能就要错过这来之不易的坦诚机会了。
丝毫没有犹豫,他斩钉截铁地说道:“不会。”
他感受到陇御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的脸上,从未离开,他翻过身,和她面对面侧躺着,叫自己的表情能被她清晰地看见。
“我庆幸,老天终于将她还给了我。又心疼,我知道她一定受了很多委屈,心有顾虑才未与我相认。可能她变了很多,可能她以为我也变了很多,但我知道彼此不变的是那份心意。”
“其他都没关系,只要往后她一直呆在我身边,我来保护她,好不好?”邬介心中提起,屏息等着陇御的回应。
“不好。”几乎是邬介话音落下的下一刻,陇御坚定地吐出了两个字。
邬介闻言神色几乎未变,但心中不免失落:“那我就黏着她,终有一日,她愿意与我回祁连山的吧。”
“哪还有祁连山?什么都没有了。如今世人仅知青界山,连五族都变成了传说。”陇御感到心中像是破了一个大窟窿,呼呼地往里面灌风。
如今的青界山便是曾经湮墨生存的祁连山的一部分,曾经的祁连山,主山脉连绵数千里,青界山与之相比,像是流放之地般狭隘。
更遑论其上的五族曾经留下的生存痕迹几乎查无踪迹,五族连话本中都极少提及,只有乔心姝这种从五族时代经历而来的,且有实力和背景倚仗,才能毫无顾忌地说出他们并不是传说而已。
“祁连山也不是生来便存在的。龙祖与其他四族的祖先共同在纯净的灵息中诞生,共同努力才有了我们所见的祁连山,你愿意与我一同,重建祁连山吗?”邬介微抬头,嗅到了近在咫尺的气息。
若说从前,她身上担着鎏赤少将军的重担,离开父母来到祁连山,犹如离家的幼崽却要负责身后一众将士的性命。
她藏起了少女温软的部分,他们初见的第一面,她留给自己的印象便是凛冽警惕,但又有着不谙世事的天真,身上满是生机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