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光道人擦了擦嘴角的伤痕,走上前,居高临下看着床榻上陷入深度睡眠的少女。
“正因为心疼她,我才让她看到了那些。”不惜反噬其身。
她到底是自己养大的,他怎么会不心疼呢。
“说得这么好听,你这么做不过是为了更好的实行双星临世的计划罢了。”橓华道人毫不犹豫的戳穿他。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师姐。”
但他这么做却不仅仅是为了这些,天下固然重要,但他也希望秦晖月能够幸福。
他对狼崽子是又爱又厌。
爱,是爱他的才能,爱他对秦晖月的心。
恨,是恨他的莽撞,恨他对天下的不敬畏。
他为替秦晖月复仇杀了新帝,一把火把九华殿点了,把皇宫点了,也一同把自己给点了。
他觉得他自己很伟大,为心爱之人复仇,在心爱之人最心心念念的寝宫消失。
可天下的人却要为他自以为是的深情买单。
国不可一日无君。
这句话他不可能不懂,他是不在乎,甚至想毁了这天下。
他这般作为,从未想过天下,从未想过百姓。
就因为他的自以为是,以至天下大乱,民生凋敝,哀鸿遍野,道殣相属。
所以重来一回,当他看到陆湮出现在秦晖月身边时,是那么的吃惊,是那么的惊恐,是那么的反感。
他有很多次都想灭了陆湮,可一想到他为了秦晖月做到那种地步,却又不忍了。
同时也是想到了双星降世的计划。
所以他提前解开了封扬身上的符印,引诱让封扬与陆湮针锋相对,他想看看这两人到底能不能共存,谁强谁弱。
橓华道人站在尧光道人的身边,“如今另一颗贪狼星陨落,你的计划落空了。”
“师姐,这该不会是你的手笔吧。”尧光道人气急。
陆湮他罪不至死,就算曾经做错了什么,那也是曾经的他,现在的他什么都没做过。
橓华道人答,“我懒得管你的事。”
“当真?”
“自然是真的,贪狼星陨落是天命所归,不用谁出手。”橓华道人语声淡淡,“你那个荒唐的计划还是免了吧。”
“陆湮真的死了吗?”尧光道人问。
他不信。
祸害遗千年,他能那么容易死。
橓华道人置若罔闻,一心只盯着秦晖月,俯身摸了摸她的额头,“紫薇星既然是个女娃娃,为什么掌门师兄不让我下山辅助她,偏偏让你这货来。”
“再好的娃娃落在你手里,都会给你教坏。”
尧光道人:“…………”
话风是不是转变得太快了。
“师姐,话可不能这么说吧。”尧光道人拿眼瞅她,“秦晖月让我教得可好了,又懂礼貌,又聪明。”
“你说这话是真不害臊。”橓华道人毫不留情戳穿他,“你本人就没什么礼貌,她的礼貌能是你教的?”
“紫薇星聪明跟你又有什么关系?在凡世这么多年,你别的都没学会,净学会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尧光道人:“………”
您可真是亲师姐。
“不要再给她用引魂香了,她的身体承受不住的。”橓华道人默默说了这一句。
尧光道人自知理亏,没有吭声。
但心里却暗暗回答了她:该看到的她已经看到了,不需要再看了。
夜色深重,月光散发着皎白柔淡的光芒。
封扬同江舟郅悠然转醒。
“我怎么睡着了?”江舟郅懵。
尧光道人端起来呷了一口,淡淡道,“因为你这几天太累了。”
“那我也是吗?”封扬跟上。八壹中文網
他这几天有什么累的,整天趴在床上养伤。
尧光道人:“………”
骗人好难。
尧光道人面色不改,咳了两声,“你不小心睡着是因为你喝药喝睡的。”
封扬:“…………”
江舟郅:“…………”
两人明明哪里都觉得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最后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翌日。
院落弥漫着如烟的白雾,碧蓝的天幕迸出一缕银白的光。
秦晖月睁眼就看到坐在一旁的尧光道人,他身着深色道袍,道袍衣领整齐,面容挂着浅笑。
见秦晖月醒来,他唇边浅笑弧度加深,“感觉怎么样。”
秦晖月睁眼那一刻先是迷茫,然后是怅然。
她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尽了陆湮的前生,知道了许多她不知道事。
陆湮一生都在为她而活,为她追名逐利,为她机关算尽。最后却如水中捞月,大梦一场。
原来她竟欠了他那么多。
她若有所思的盯着帐顶,心中茫然一片,明明触及了真相,却又陷进了一个更大的疑团中。
她对陆湮真的只有恨吗?
她很想问自己。
不过答案为何,好像已经不是很重要了,人都不在了。
“在想什么?”尧光道人见她不说话,继续问。
秦晖月扯了下唇,坐起身,“在想刺杀的事。”
她没对尧光道人道出真相。
因为她不知从何说起,更不知怎么张口。
尧光道人微不可见的挑了下眉。
很意外,她居然没提陆湮。
昨晚她哭成那样,还以为她醒来以后会继续呢。
不过这样才对,哭是最无用的表现,事已至此,唯有继续往前走。
她可是要成为帝皇的人。
“刺杀的事怎么了吗?”
“刺杀的人不对。”秦晖月垂下纤长的眼睫,“刚开始那波刺杀和后面的人不是一起的,也就是说对我出手的不止一方。”
她垂着头,鬓边碎发垂落,在晨光中透着静谧的温柔。
尧光道人唇角撩起,透着浅淡的笑,“贫道也是这么想,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去邕州城。”秦晖月当下决定。
虽然知道刺客有两波,可是她没有更多的线索,但官兵有问题她是确实知道的,不如就先从官兵下手。
想到这些人算计她,以致陆湮意外掉落江水下落不明,她就恨不得立即把幕后之人揪出来丢到江水里,让他们也尝一尝掉落江水的痛苦。
她冷着脸,狠狠掐了一下手心才忍住翻涌的内心。
“邕州城啊,那可有好戏看了。”
尧光道人的嗓音透着玩味的戏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