稠稠的粥很快盛上来，装在八只豁口的粗瓷碗里。
林桑招呼大家：“吃吧，吃饱了好干活。家里暂时不缺米，我们今天的目标是找配菜。”
还有衣物被褥，肚子问题解决了，她立即想换了这身一股味儿的衣服，还有冷硬的被褥。想来还得慢慢找契机。
家里两个姑娘喝了一口粥，都像烫嘴般受了惊。林桑一开始真以为烫到了，只见小北只喝了一口，眼泪就吧嗒吧嗒往碗里砸。
还怕娘亲看见，瘦弱的胳膊抱着碗，几乎将脑袋埋粥里。
小西也是边喝边流泪：“想不到米粥是这个味，太好喝了。”
哥哥弟弟也很少有白米粥喝，就算爹在世，没遇上灾年，家里熬了大米，也要往里充各种菜。
哥哥们盛走干的，她捞菜叶和稀汤。后来爹走了，这几年地里收成又不好，经常全家吃野菜，她连粥汤都喝不上。
“锅里还有，不够吃再去盛，但是不能撑坏肚子。”林桑叮嘱。
一家八口几乎将一大锅稠稠的粥喝完。“呼，吃饱了，娘，我身上暖了。”“娘我身上有力气了。”
“娘好奇怪，吃饱了怎么眼睛也亮了？”小北使劲眨着睛不敢相信。听得林桑手一颤，险些将眼泪砸粥碗里。
最小的一儿一女是龙凤胎，女孩看着比男孩明显要小，她以为三四岁，其实过年就五岁了。反倒小北是姐姐，小中是弟弟。
想来偏心的老娘都是先尽着小儿吃。包括原身在内，家里如果说谁身上还有二两肉，那就是这小子。
见大家喝完粥，碗底也添得干干净净，画面美得有些没眼看。得，不用洗碗了。
出门前，她脱下两件中衣，一件给小西，一件给小北罩在外面。外面是初冬的天气，大旱后的冬天特别冷，俩孩子穿得太单薄。
而她自己，偷空回了趟农场房间，翻出以前几乎不穿的保暖内衣裤，偷偷加了两层在里面。
至于孩子们的，以后再慢慢想办法。吃穿用的，需要添置的太多。明明是好事，却要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
小北从未像今天这么开心，原来饱的滋味这么好受，好到以后她都不想再挨饿。
现在她又罩上了娘亲的衣服，心里暖暖涩涩地走在路上。
娘亲今天突然像变了个人，给她擦脸，给她穿衣，还说以后不重男轻女，大家都能吃饱饭。
她觉得是一场梦，想掐自己一下，但又怕一掐梦就醒了。
可是娘又像没有变，刚才命令三姐穿衣服，眼神和说话还是很凶，三姐想推脱都不敢说不。
林桑不知道姑娘的小脑瓜里一路塞了这些，走过去将她牵在手里。
她也在慢慢适应穿来后的身份。穿回去的念头还没歇，也做不到对这些孩子视若己出，但却有了好好抚养的念头。
她从小在福利院长大，院长是个很有爱心的智者。他说过：“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
婴儿时她被遗弃在桑树林，要不是院长和福利院其他长辈，也就没有她这条生命。
称呼不重要，就当养福利院新来的孩子，林桑说服自己。
而这些孩子里，最让人亲近的就是小北。而小姑娘见娘牵了她的手，眼眶一热，心中幸福的酸涩又漫延开。
娘从来没牵过她的手，记忆中也没牵过哥哥姐姐的，娘亲最疼的是小中。果然，小中见了，立即跑过来，牵起娘的另一只手。
林桑背着竹筐，只好一手一个娃。东子问她：“娘，去我们自己的山上吗？”
原来钱家自己有山头，林桑点点头：“先去自家山上看看。”
这里是南方的半山区，除了田野，还有连绵的丘陵。山都不高，一会就登顶。上山她才傻了眼，终于知道为什么家里连片菜叶也不剩。
这座山是钱相公高中秀才后，村里奖赏的。
一年干旱下来，本就长得不多的野菜，禁不起日日采摘。整座山除了树木和一些杂草，竟是找不出可吃的野菜来。
他们福利院也在南方，冬季外面地里也有不少野菜，她们从小没少挖。林桑打量了半天，突然有了主意。
“这样吧，我们索性砍几棵树回去，家里再做几张床。”她吩咐两个大儿，“我去村里其他山上看看，有什么可吃的。”
今天必须找些名目给孩子们弄些菜。见她要往深一些的山里走，小北忙道：“娘，我也去。”小中也抢着说：“我也去！”
小西眼神亮亮地看着她，却不敢说话。半天下来，已经这么粘了吗？有他们带路也好，林桑拍板：“三个小的跟我走，大的在这里砍树。”
来到密林里，小中蹦蹦跳跳跑在前面，不小心绊了一跤，正准备起身，一抬头突然大喊一声：“娘，有兔子！”
林桑忍笑上前，身手敏捷地一扑，将一只兔子提在手中，满脸是笑：“兔子这么可爱——你们想怎么吃？”
小中顾不上满手泥，跳起来就嚷：“哇，兔子，兔子，好久没吃兔子！”
大冬天野外遇到并逮住兔子的概率接近零，这是她农场养的新西兰肉兔，她一时兴起，养了两只在客厅。不管了，今天且杀得一只儿。
又走了几步，林桑指着几颗菜问道：“小西你看，这是什么菜？”
小西惊喜道：“这是青菜，以前我们地里种过，想不到山上也有。”
林桑眨眨眼：“说不定是野青菜，我们今天就吃它了。”当然这是她生态盆里种的，一共也没几棵，都被她移来了。
她做了半天把戏，小北拿着小筐给她看：“娘，我挖了一点地丁。”原来是蒲公英，林桑见着菜就高兴，摸摸脑袋夸奖道：“小北真棒！”
娘竟然夸她了，小北乐开了花，小中不甘示弱，立即也道：“我也挖了地菜。”
他手中连根拔起一大朵荠菜，林桑拍拍男孩的肩也夸奖道：“小中真厉害，不愧是我们家男子汉。”
这孩子就骄傲地朝着两个姐姐笑了。
小西不说话，抿嘴笑着也尽量在林中找些可吃的，小半天过去，林桑带着几个娃跟大的们汇合，下山往家走去。
天气虽冷，却有一点阳光。孩子们拖着木材挎着篮子，一想到今天有米有菜还有肉，都兴奋得不得了，热烈讨论着怎么做更好吃。
走到家门，一路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脸上。
林桑本来看着孩子们微笑，现在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家里打开的大门后，堂屋里坐着位老太太，翘着脚在喝些什么，一脸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