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舆论自然是腹黑的钱进来导向的。
他只开了一个头，自然有人喜闻乐见地给他编圆了，且迅速传播开。
更别说福星钱大嫂适时兑现承诺，如数向村里赊出了鸡鸭苗。每家除了两对鸡鸭，还额外领到一些半大的蚕，和连根的绿叶菜。
菜是鹅仔菜和莴苣，以前村里也养过，大家都认识。但这大冬天就不适合种外面地里了，得在院里搭暖棚。
林桑没想到还能在古代玩一把反季节种植，她派了小东耐心地教大家如何搭棚，小南教大家用水缸烧炭。
暖房这样的概念，当然是超出这个时代的。人都还冻着呢，谁会舍得给动植物取暖？
以前年成好多打几石粮，大家还能换些炭火过冬。可荒年里谁家都吃不饱，总是紧着口粮要紧。市场没了行情，好几处炭窑都停了。
要不是秀才娘子有学识，谁也不会想到烧炭这么容易。
林桑跟公爹商量，征用了他的院子办事。乡民结伴来里长家，不管取经还是领物资，都一个劲地千恩万谢：“这下好了东子娘，有了暖房，菜和鸡鸭都能活。菜叶能养蚕，人也能吃，全村都有救了。”
这不是全村的福星是什么？眼看村里的山都要挖秃噜了，荒年里菜叶也是救命的恩物啊。
有些人家夏天存的菜干多，米也节省，口粮上还能对付一阵子，但家里真的缺衣服被褥。不管炭火还是蚕茧，都能帮他们熬过这个严冬。从前每年冬天，生生冻死的人还少吗？
“有了炭，晚上睡觉就不怕冻了。家里先用炭火撑几天，等蚕结了茧子，就能加厚衣裳被褥。”有人喜滋滋地打算。
炭火虽然好，可是也危险。
林桑一个个仔细交代：“用炭的时候绝不能把门窗都关死，一定要开上一点通风，炭气是有毒的，只要味道散出去就没事。”
她没法详细解释中毒原理，好在炭火燃烧的味道很重，很少有人能忍受在密闭空间里烧半天。
小南那边教人烧炭，得了母亲吩咐，也是一个个反复叮嘱：“暖棚里也是一样，都要留好通风口，不然鸡鸭和蚕也会中毒。”
许多年纪大的村民恍然大悟，他们显然是见过类似事故的。
还有人被勾起了伤心事：“怪不得我那老姐姐，那一年烧了一盆炭说要洗澡，洗着洗着人就去了。”
这就是了，活生生的反面教材，足够引起大家的安全意识。千万别人没冻怎么着，反而一氧化碳中毒了。
那大娘抹干了泪，夸奖道：“还是秀才媳妇懂得多，早些年要是懂这些，我那姐姐就不会走。”
林桑听得恻然。
类似的事故哪怕在现代，也每年都在发生。她的公寓楼和农场都装了地暖，在这里装地暖不现实，要是能像北方那样修炕就好了。
其实南方潮湿，冬天的湿冷不比北方好受。
但这都是后一步的事，眼下她忙着将蚕分好数量送到每家主妇手里，教她们养蚕方法和注意事项。
“每家三十只，不好意思，数量有限，但这批蚕很快就能吐丝结茧，暖房里温度控制得好，如果能顺利产子，下一批的数量就多了。”
她也没试过冬天养蚕，但温室里既然能反季节种菜，理论上也能养蚕。从春天的农场换到两千年前的暖房，那些傻宝还在那埋头啃叶片。它们不知道这里其实是冬天，更不知道它们也穿越了。
刚才凄然的王家大娘缓了过来，拿袖子擦掉眼泪：“千万别这么说，东子娘，你自家也只留了这么多，要不是为了分给村里人，这一批结的茧子都够你一家做衣服了。”
是啊，虽然大家都说是跟她赊的，但也要人家愿意，将能安然过冬的紧俏物资让出来。
人心说简单也简单，尤其是这个时代，村民大多老实厚道，有最质朴的善恶观。王大娘一带头，大家都同声附和起来。
但不和谐的音符，不管哪个年代都会有的，比如你走在路上欣赏着一首歌，突然有刺耳的鸣笛声响起。
这是吴大家的大儿媳，年纪比林桑还轻些，但她一开口，很难不让人想到汽笛声。
她嗓子尖，自觉眼神也尖，拉过小北撇嘴道：“你们啊，都别被这婆娘骗了，每家三十只蚕，够做什么的？她装作留了三十只，大家就信了？你们看看，家里最不得宠的丫头片子，身上都穿得这样暖。”
她手劲大，一把将小北拉了个趔趄。
林桑最恨有人动她家孩子，尤其是这么小的娃。这是小北懂事，见娘亲忙不过来，就主动帮忙数蚕分发。
这也是课堂上教的，她已经能够数到好几百了，数出三十条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难。正专心忙着，冷不丁被拉着摔了一跤。
林桑先一把将小北抱起，小中在一旁见了，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又使出了看家本领，一头向那婆娘撞去。
这一撞可不比从前，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几天的伙食吸收得特别好，个子窜不到这么快，力气却长了不少，将吴大儿媳一头撞了出去。
撞完人还大声哭起来：“她不是好人，她欺负人，她欺负人！”
排在后面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是小中挨了打。
王大娘适时地嚷起来：“有根媳妇，你是怎么回事，好好地排队领蚕苗，你怎么对小娃子动手动脚。”
她说的当然是小北，不知情的听起来却更坐实她突然对小中发难。
林桑没说话，她先检查小北有没有受伤。这孩子吃痛了很少会哭，现在却眼泪汪汪，一定是摔到了哪里。
林桑心疼小北，却不知小北是心疼新衣裳。
因为小西怕妹妹冷，而且小孩的衣裤针脚也少，所以小北是家里第一个穿上新衣的。她本来以为过几天新年大家一起穿，但林桑怕她冻着了，让她赶紧换上。没想到第一天就被蹭破了裤脚。
这是娘省钱买的，姐姐一针一线缝的，她心疼得直掉眼泪，拉着林桑衣角：“娘，娘，新衣服——”
原来是这样，林桑刚松口气，里屋的钱老太听见动静跑出来，见孙子孙女都被欺负哭了，二话不说，拉起地上的有根媳妇，当面就啐了一口。
啐完又将她一把推跌回去。
她做里长媳妇十几年，从没有这样蛮横过，但今天只觉得痛快。吴大一家就没一个好人，整天给他男人找麻烦，她早就该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