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老虔婆坏透,她还是上了大当,吴二婶悔之不及,急得直跺脚。她二话不说,也跟在后面跑。祸都是她惹的,今天真要出事,她唯有拼着一条命。
然后村里出现了一幕千年不遇的奇观,两位大娘一前一后跑在前头,后面还乱哄哄地跟着一群。
吴大在房里给儿子又掐人中又揉胳膊,吴有材怕他大哥冻坏了,在给他擦身换衣换被褥。他们听见隔壁动静闹了一早上,有信心自家人能碾压隔壁,都选择没有现身。
现在听声音陡地向外转移了,不禁有些奇怪。
钱家村是个带状的村子,布满大大小小的水塘,其实是叫大塘村。因为村里出了个百年来,十里八乡唯一的秀才,大伙提起来都是“那个出了钱家秀才的村子”,慢慢被叫做钱家村。
村里有三户大姓,村头的王姓,村尾的吴姓,钱姓一族就住在村子中间。钱家大儿媳跟公婆分家时,选了靠近自家东山和田地的位置建了新宅,更靠近村头一些。
二里多地的距离不算近,但人在发飙的时候脚程特别快,焦急起来也不慢,两位大娘几乎同时跑到了秀才家。
吴二婶再次抱住了吴大媳妇的腰,心里直呼好险。
被抱住的只好一边挣扎,一边鸟语花香地叫骂起来。林桑这边才刚醒来不久,正想开个早会,给家里孩子灌输些安全意识。
她听见叫骂声走出堂屋,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吴二婶使出吃奶的劲将人给控制了,吴二叔和后续赶来的人也不慢,大伙总算帮着将状若癫狂的人拦住。吴二婶好容易喘匀了气,穿插在铺天盖地的叫骂声里,赶着将事情说了一遍。
老虔婆昨天一定吃得很饱,叫嚣声愣是没停过,说要打死小南给他儿子抵命,见林桑打开院门走了出来,脸色沉得像锅底。
这位也是她恨得牙痒的,别说这寡妇昨天跟她不对盘,后来还伤及她宝贝儿子,她的恨意是如此地大,这家的其他人,她也巴不得一个个都治死。
嘴里不自觉就骂了出来:“你这个寡妇扫把星,早就该死了,生的一窝小子也该死,小南那个短命鬼就是第一个,你赔我阿根命来!”
乡邻们真是一片哗然。
眼看大过年的,哪有一大早跑人家门前,口口声声咒人一家子的,谁家不要个清节啊,尤其是咒人家儿子。
别说那傻根现在没怎么样,就是真死了,也怪不到人小南头上。
老虔婆状若疯癫,根据往日画风,大家以为钱大嫂子也要撒泼着上了。只见她手一举,面沉如水,眼神锐利,气势上就压了过来,四周嗡嗡声马上静了下去。
林桑是有备而出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根电棍。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材料,她克制着怒火想给这老虔婆来一下。
她先发问:“你说给你儿子抵命,我问你,你家有根现在怎么样了?”
这个问题其实有根娘还不如后面跟来的乡邻清楚。
有的人紧随脚步赶来,有的则是进屋看了傻根后才来的,所以帮着回答道:“人是醒了,但到现在还没法说话。”
最清楚的是钱家二叔钱进门。村子出了这样的事,早有人报到里长那里。村里只有钱进门通医术,听说出了这样的大事,拔腿就往吴大家跑。
他的嗓音沉稳,面色安定:“有根醒过来了,昨天的炭火被压灭一半,吸到的毒不多,所以性命无碍,就是人还虚弱,我给开了方子。”那边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可大嫂这边有事,他又急急赶过来。
听说儿子性命无碍,做娘的怒气消了一半,但依然想抓着这事不放,昨天不是没捞到好处吗,这正是个机会。
“那是我儿福大命大,你们家一个谋财害命是跑不掉的,趁早该赔的都赔来,乡里乡亲的,我就不去县衙告发了。”
林桑倒是盼着她去县衙,这样的刁民,就得用律法治一治。但她也了解过,只要没出人命大案,这年头的民事诉讼很难被衙门关注。
想来也是,没有诉讼费,哪家衙门这么闲,专管百姓的鸡毛蒜皮?
钱大嫂没像一些村民预料的那样一起撒泼,她连问了几个问题。
“既然没出人命,那抵命一说是怎么回事,而且有根娘一上来喊的就是全家抵命?”
有根娘张了张嘴,林桑继续问:“我再问你,你们烧的炭是我家给的吗?我们家昨天送炭火给大家了?”
“没有没有,钱大嫂送的是其他东西,就是教了大家烧炭的办法。”群众响应得很积极。
“好,既然是教方法,昨天小南教烧炭时,有没有强调烧炭时不能门窗密闭?”她一步步紧逼。
捧哏的依然很多:“当然教了,这孩子人小,做事稳当着呢,一遍又一遍地说,我们昨天都用了炭火,照小南说的门窗要通风,万一头晕胸口闷了要警觉,都睡了个好觉,没有哪家中毒的。”
有根娘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但要就这么算了,她就不是吴大家的了,她扯着嗓子强辩:“你说教就教了,怎么我家里都不知道?你是想把事情推脱出去,我告诉你,有我在,门都没有!”
林桑看得出,她开始虚张声势了。她叫过身后的小南问:“小南,昨天你教过吴大一家烧炭吗?”
小南口齿清楚地回答:“娘,我没教,昨天不管吴大叔,还是有根有材哥,我都没见到。如果教了,我一定照着娘的吩咐,提醒他们小心使用。”
林桑点头:“有根娘,你们家没从小南这里学烧炭,刚才吴二婶也说了,炭是从她手里抢的。
而且,”她还想到一件事,“就算你们家男人不知道这个事情,你们婆媳俩来跟我领蚕种时,我也没说炭不能密闭烧吗?”
老虔婆有些傻愣。
当时她们婆媳俩顾着闹腾,是听到这寡妇跟人说了些什么的。什么注意事项,但她家啥都没领到,注意个毛啊?但是,当着这么多人,她是不会承认什么的,正要梗着脖子强行上。
“啪!”
说清楚事情脉络的林桑,抬手就是一个耳光将她抽得更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