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觉得怪异，其他人却是燃起对小东的崇拜。
大哥书念得不差，会一门手艺，头脑还这么活泛，只有小南内心说不出的复杂。
之前他一直觉得大哥不如自己，不论聪明度，还是娘亲的疼爱，一度有些隐秘的小骄傲。但娘越来越尊重大哥，他也越来越发现大哥有着他意想不到的聪明。
小南一时间不知道是慕是妒，还是自卑，是佩服？
这段时间他的情绪起起落落。
因为不论是一致对外，还是每天一起干活，兄弟俩比以前亲密了许多。但另一方面，他又不想承认自己被大哥比下去了。
这些小心思他自己知道，但也落亲娘眼里。
林桑先是肯定了小东，然后又问小南：“你昨天帮大哥谈了家车行，到时候有生意上门，你说你大哥能不能做得好？”
对啊，他怎么忘了这茬，在技艺上他确实没那个天分，但娘说他有发现商机的能力，而且口齿伶俐，很适合跟人洽谈。
难道这就是术业有专攻，没必要在别人擅长的领域看低自己？
小南明白过来了，喜笑颜开：“娘，大哥头脑灵活，手艺也好，一定能接好生意。”
但是娘要在菜地里挖坑做什么？大家都有这个疑问。
只留下小桃打下手，林桑也加入挖地大军，她一边挥汗如雨一边给大家解释：“我是要在这里做一个沼气池，也就是把人畜的粪便混合桔梗，排到这个池子里密闭发酵。”
娃几个面面相觑。
他们以前也沤肥，但只是堆在田间地头，从来没听过要密闭发酵的。小盈问伯娘：“是不是密闭发酵就不会有那么大的气味？”
这也是个好方法，肥料对庄稼是恩物，但对人就不太友好了。特别是天气热的时候，引来的蚊蝇虫子一大堆。
林桑却笑笑：“只是防蝇虫和臭味，哪里值得花这么大力气。粪便发酵出沼气后，作用可多了。”
这样的实践课堂相当有趣，孩子们七嘴八舌问有哪些好处。
哪些好处？林桑最期待的是用沼气供暖。
发电她暂时不敢想，但有了这个二十五立方的沼气池，一年四季做饭和供暖的能源一定够了。
沼液呢，可以拌入牲畜饲料，降低患病率，提早出栏时间，还能做有机农药治理害虫。
就连沼渣也有各种用处。
但她觉得应该给孩子们一个慢慢发现的过程，比一下子强行灌输更有意思。所以她只想先透露一点，就问大家：“你们喜不喜欢这些日子喝的热水，洗漱也用热水？”
当然喜欢了，尤其是这样天寒地冻的日子。
小桃这个冬天特别怕冷，用惯了热水，简直不敢相信以前的冷水生活是怎么捱过来的。
林桑只说了一句就让孩子们叫好不迭，她说：“有了沼气，以后不用砍柴烧锅，就有用不完的热水。”
这敢情是太好了。孩子们习惯了洗干净后的舒适，已经越来越向洁癖靠拢。但家里人口多，每次洗头澡需要大量热水，一锅锅地烧热，舀进又舀出真的很费事。
林桑说除了沼气池，还要做个淋浴间，以后可以泡澡，也可以站着淋热水浴。
时代限制了想象，没有人能想得出林桑简单描述的画面，但大家干活的时候都兴奋又期待。显然理论结合实践的课堂让他们着迷，但他们更加期盼自己忙碌后的成果。
正好放牧的孩子们都回来了，小西听到后问：“娘，这些都是书上看来的吗？”她觉得娘自从搬回爹以前的书本后，懂的越来越多了。
林桑顺水推舟：“是呀，书本上有各种知识。”她不会说书中有黄金屋、千钟粟之类的话，但引导孩子们向学总是不会错的。
“除了书本里，还有什么地方能学到知识？”她又抓住机会发散思维。
“干活的时候！”小盈道，他觉得现在就是。
林桑点头：“说得好，绝知此事要躬行，还有呢？”
“从其他人那里。”这个是有生活阅历的，她夸：“这也对，三人行必有我师。”
这句话他们是听过的，理解起来没难度。
户外课堂如此有趣，连体力劳作的疲惫都抵消了。
回来的孩子也加入挖土堆土大军，挖出的泥就堆在菜地角落上，渐渐堆成一座小坡。小桃妯娌俩看时间差不多了，起身去厨房做午饭。
一直默默旁观的老太太也跟了进去。
下午上山伐木的人回来了，每人身后都拖着两棵一人抱的大树，他们一连跑了几趟，将钱家的菜地堆得满满当当。
林桑早就准备好铜钱给小南：“以后发放工钱的事你来负责，发完还要记账，不管是其他人还是自家人。”
这孩子有商业天赋，进出账和记录对他只是第一步。
小南充分感受到了被信任和需要，开心地给大家结完钱，立即回屋记账，他没忘了添上昨天家里人工钱的那一笔。
还有他自己那五十文的私账。他有心要上交的，但娘说让他自己攒着。
小南志得意满，小东和师父却受到了阻碍。
沼气池和配套的输送管道都用陶器代替了，但还缺一个阀门类的开关。
这个开关林桑跟周家父子沟通过，没法用陶器做。一来难组装，二来密封性也不够。
沼气是有毒气体，泄露或者浓度过高都会出事故，这也是以前在乡村得不到大范围使用的原因。
但现代的各种农场，要是没有沼气参与的生态链，都不好意思标榜“有机”二字。
像林桑的农场就有，她是享受过沼气的莫大福利的。
这不仅适用于讲究环保的现代，更适用物资紧缺的古代。所以她着急在这里先复制一个小规模家用型的沼气设备投入使用。
现在大件设备都没问题了，一个开关将两边的技术人员都难倒。
用木头做出严丝合缝的开关，小东觉得办不到，师父狗子爹也不能。
但小东脑子到底转得快：“木头不行，但我们可以用竹子来代替啊。”今年冬天缺水，后山本来葱郁的绿竹林枯了一大片，正好砍来派上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