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百姓竟然这样讲?庆丰楼生意上的对头人是谁,三岁小孩都知道,大家传这话,就差指着他归云楼的鼻子在骂了。
孙夫人表示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于是她指着下面的人鼻子骂:“一定是你们办事不经心,事情才会砸了!”
一家没办好她还相信是巧合,家家都砸了,她怎么那么不信。难道庆丰楼的人能掐会算,知道他们会怎么出招,什么时候出招?
为了好好给庆丰楼上一课,这些天她都没顾上吃饭睡觉,想出了各种“好”点子来伺候对方。
她整个人瘦了整整一圈,可不是为了听下面人给对方唱赞歌的。
那个不机灵的小厮舌头一旦捋直竟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夫人,你别说,还真神了,他们好像还真是能掐会算似的,每次都知道我们这边要出什么招,要么能提前避开,要么事后能抓到把柄。兄弟们都觉得不可思议,都说庆丰楼新东家可是神了,脑子是怎么长的,不仅会发明新菜,还能料敌先机……”
“哗啦啦——”
小后生话没说完,是被一盏盏瓷碟砸出去的。
孙夫人气呼呼的,转头问表情阴沉的孙国舅:“爷,你说怎么办,就看着庆丰楼那个寡妇那样狂下去,我咽不下这口气!”
孙家产业众多,本不指着几间酒楼吃饭,但有钱人吃饱了饭,就喜欢争点闲气。
要那个抱头逃窜的小厮来说,填饱肚子养活家人已属不易,他哪有多余的心里去争一口闲气。
孙夫人早就忘了这些事都是一口闲气惹出来的,更不会觉得自己先撩为贱,只会责怪人家不该严密防守,让她吐不出这口闲气。
但出完气孙家会见好就收吗,想必那个时候才是落井下石,趁机要命的时候吧。
小后生不理解自家夫人,孙国舅却是深知的。
要做这些勾当,要有钱有闲,还需要一颗恶毒的心,三者缺一不可。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尚在孙国舅操控范围内。
本来他是不屑出手的,那就是两家妇人之间的较量。可惜妇人家出手还是不够狠辣,孙国舅觉得到了他一展才华的时刻了。
他想端茶几上的碗盏润个嗓,一抬手弄了个寂寞。
孙国舅清清嗓子,一脸的不认同:“这算什么,你也太沉不住气了,一个村妇而已,就让你失了分寸。”
孙夫人真是不想背这锅,这是她沉不住气吗?她就不是个浮躁的性子。孙夫人没自省过,以前她气定神闲,是因为高高在上,或者是她以为的高高在上。
但是那寡妇跟其他人不太一样,她的眼神中没有对她身份的敬畏,面对她的威逼竟然也不慌乱。
对方气定神闲,那就换她跳脚了。
孙夫人突然醒悟过来,是啊,她一个国舅夫人,怎么能被一介村妇乱了心绪,真真好笑。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酒楼那边就不管了吗?”
归云楼生意本就不如庆丰楼,这几天更是唱空城计一样,偌大的酒楼简直能闹鬼。
“我们从庆丰楼大价钱挖来的那些伙计,我看也养不熟,还是都打发了吧。”
酒楼要是有生意,多养几个人也无所谓,可现在这个样子,孙家再有钱也不当冤大头。这点小事孙国舅哪里在意,他随口应道:“你做主就是了,这点小事也要来回我。”
夫人又问:“那些被关的人呢?”为了对付那寡妇,孙家已经折了不少兵进去。人是派出了一拨又一拨,可都像肉包子打狗似的。
这事依然没让国舅爷在意:“你怕什么,一个个家里人的小命还捏在我们手上,再说了,他们行事有哪一个是你我直接下的命令?就算攀咬也咬不到我们头上。”
孙夫人沉吟了一下又说:“可他们关进去好久了,官衙不仅不放,家里人说连探视也不能。”
这都是细枝末节的小事,国舅爷不屑地摆手。
“只要不往上攀咬,关就关着。这样的小事都办不好,就是帮废物。只要有银子,还怕没有更好的人使唤?”
在他眼里什么都是小事,国舅夫人撇撇嘴:“是啦是啦,你是做大事的,那你给我说说,接下来怎么对付他们?”
孙国舅本来不想说,做夫人的一直催促,国舅爷一脸高深莫测。
“庆丰楼不是好名声,喜欢出风头吗,这次睦州来了灾民,他们捐钱捐粮,还忙前忙后的,随便给他们造几个小麻烦,看他们还顾不顾得上身后这一大摊子。”
看来已经有了安排,孙夫人立即眉开眼笑。
不是她盲目对自家爷有信心,而是国舅爷到现在为止,出手快狠准,还从未在哪里失手过。
看到自家夫人闪的星星眼,孙国舅捻着胡须笑了,不由透露了几句:“庆丰楼不是派人去城门接灾民进城么,我看很快就要闹起来了。”
听着话里的意思,是做了什么谋划?国舅夫人继续星星眼,国舅爷却不肯细讲了,反而换了话题,将事情扯到睦州父母官头上。
“要说这杨谦也是个傻大胆,你想那婺州司马宁可得罪朝廷,也要硬着头皮关门拒民是为了什么?为官做宰本就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事,杨谦不明白这个道理,在官场也走不了多远。”
他今天说得也够多了,边站起身边透露了最后一句:“人家不敢接的灾民他倒是开城门尽数接下,灾民是这么好打发的?而且还跟庆丰楼的人搅合在一起,且看着吧,哈哈哈——”
孙国舅志得意满地出门去了,孙夫人觉得应该是往南门去的,她也想跟去看看,转念一想,又气定神闲坐下,让人重新上茶上点心。
孙家一心惦记的南门确实如他们所料,灾民都聚到了门口,一眼望不到头的队伍乱糟糟的。
大家都饿得面黄肌瘦,说话没力气,就连走路的身子都是弯的,所以这支队伍人虽多却不吵闹。
他们走了两个月,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颜色,一个个背上都挑着或背着行囊,应该是被褥衣服,也是他们所有的家当。
走着走着天气渐渐热了,大家都散发着不好闻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