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的时间,其实算不上多长。李南石是紧赶慢赶,才在除夕这天,把想要送给林南溪的礼物给制作出来。
他对艺术方面的造诣尚为浅薄,想象不出来多漂亮的结构和形体。所以稍稍画了一份草图,在知道簪子大概是什么样子的之后,这几天来他就不断的一点点用剑气,对那‘玉桐木’的灵枝进行打磨。
过程很顺利,也不复杂。
对于洪富贵来说坚如磐石的小树枝,对李南石来说够不上什么阻碍。毕竟直至今日,他还没有见到什么他剑气削不动的东西。
而多天努力下来的结果,也让他颇为满意。
他手上的深棕簪子通体笔直,为了凸显特点,尾端被特意制成了流云状,有溪流自云间蜿蜒漫下。
溪流两侧,不一地嵌着两朵乳白小花,使得原本稍显朴素地簪子多出了几分灵动。
再好的方案李南石也想不出来了,不过他自己也算是自己的甲方。在自己审美正常的前提下,林南溪应该会喜欢这簪子的。
不过他也不会这么猴急的将簪子送出去,毕竟凡事讲究的都是一个时机。
李南石寻思着,等个氛围绝佳的璀璨烟花下,感叹一句“月色真美”,然后突然给林南溪一个惊喜。随后动作轻柔地为她盘起青丝,然后……
然后发生什么,他都不敢想!
所以在这种时候,他反而耐得下性子了。
敌不动我不动,没找到个合适的时机,他是决计不会将簪子随意送出去的。
李南石就坐在王井的旁边,美滋滋的翘着个二郎腿,晃晃悠悠的想着心里的美事儿。
“你能不能好歹在我面前把你那猥琐的表情收拾一下?”王井看着李南石哈喇子都快溢下来的嘴角,俊秀的面庞上写满了嫌弃。
“猥琐?哈,小井子。终于忍不住将心里对我的嫉妒说出来了是吧?为了打压兄弟的颜值,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了!”李南石一个激灵,赶紧用衣袖抹了抹自己嘴角的哈喇子。
瞧着李南石的动作,王井忍无可忍,冲着李南石的脑袋一巴掌扇上去。
“你擦嘴能不能用自己的袖子擦!”
“咳咳,错了错了,一时情急,没注意谁的袖子。”李南石假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没事没事,反正你这衣服也好久没洗了,擦一擦正好你晚上拿回去洗了。过年嘛,就该穿新衣服!”
李南石说着,还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穿的衣服。一身白红深衣。白色为基,红纹点缀,罗纹袖口更显干练。
整身衣服和将要过年的氛围还挺搭配。
“我这就是新衣服!”哪想王井听见了咬牙切齿,看着自己宽大袖口上的口水印子,像是要把李南石生吞活剥了一样。
“你一年四季不都这一身衣服吗?”在李南石的印象里,王井这身衣服好像从来都没换过。一直都是全身灰白,简朴素雅。
“我喜欢买一样的不行吗!”王井恨不得把李南石拽过来,把自己的袖口好好的往他衣服上蹭一蹭。但想了半天,心想李南石这身衣服毕竟是全新的,终究是没下手。
“行!当然行!这不说明我井哥为人专一,是个一等一的好男人吗!赶明儿我就去孟阿婆那儿,问问最近有没有什么合适我井哥的姑娘……”
“滚滚滚,别恶心我!”王井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整个新安镇,除了你姐,我谁也看不上!”
“好你个王井,我就知道你心思不纯偷奸耍滑油腔滑调!读书读这么多年就让你学会看漂亮姐姐了是吧?看我不替那些先贤圣人们,好好跟你说道说道,让你改邪归正!”
“停停停,打住打住。不跟你扯皮了,来客人了!”王井见李南石一张嘴就说个没完没了,忍住想拿袜子给他这张破嘴堵住的心,对着往摊子来的一个魁梧男人笑脸相迎。
李南石见来者有点眼熟,当下也没再继续多嘴,打量起眼前这个魁梧的男人。
这男人留着粗犷络腮胡,浓眉大眼颇为威风。一身肌肉壮实有力,像是个一顿能吃三碗饭的壮汉。
但李南石觉得眼熟的原因,还是这男人身着的家丁服饰,他又来回瞟了几眼,这才想起这魁梧男子是谁。
这不洪府门口,跟李南石对暗号的那个家丁嘛!
旁听之下,这家丁与王井颇为相熟,看起来不是第一次见面。也难怪王井光远远瞧见他,便知道是冲着摊子来的。这家丁此次前来,是他家老爷,也就是洪富贵嘱托,来讨一副新春对联的。
王井虽没什么功名,但也算是饱读诗书。对个对子,写个新春对联什么的还是不在话下,稍加思索便起笔挥毫。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满意的拍了拍手,让家丁拿着对联回去了。
待那家丁付钱走远了,李南石才开口问王井:“小井子,你跟刚才那人很熟?”
“对啊,他好像是咱镇子里一位老爷的护院。他们家老爷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挺照顾我的。我这摊子刚开张不久的时候,他家老爷就挺欣赏我的样子。我住的那间院子听说也是他家老爷找人,给我砍下价来的。”
李南石听王井这么一说,脸色逐渐古怪起来:“那你知不知道,他家老爷是谁啊?”
“这我倒并不清楚,我也曾问过。只是他都闭口不谈。”
李南石心里在想,要不要告诉王井那其实是洪府的家丁?
他是看明白怎么一回事了,也想通为什么洪富贵的家里会摆着一副王井的书法了。
估计是当时王井醉酒冲撞洪富贵马车,洪富贵见自家夫人因受惊而身体不适,气急之下命人打了王井。
事后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做的太过火,但是又拉不下脸来给王井道歉,或者怕自己道歉了王井也拒绝他,这才在暗中偷偷的为自己犯下的过错而进行弥补。
听闻王井要留在镇子里住下,便联系他人将附近的一处宅院买下,低价卖给王井。
见王井生意不好,便嘱咐自己下人偶尔去照顾一下他的生意。
毕竟这事情也不全是洪富贵的错,李南石觉得洪富贵做到这种地步,真的已经足够好了。
他虽然未曾亲口道歉,但所作所为无一不是歉意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所以李南石开始纠结,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王井。
王井见李南石面容古怪,好奇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刚刚那家丁……是洪富贵家里的。”李南石想了想,最终还是如实说道。
“洪富贵?”王井一听李南石这么说,当下也是一愣。
“是啊。前几天我经过洪府的时候,看见他在门外站岗来着。”
李南石点到为止,不再继续多说一点。
毕竟他不是当事人,他无法真正设身处地的从王井或是洪富贵的角度上将问题考虑全面。
所以他不会帮着洪富贵给王井解释,说洪富贵实则是个怎样怎样的人。八壹中文網
王井是个聪明人,李南石只需要说到这种地步,他就能明白事情全貌。
所以李南石只是点到即止。
至于王井知道后会不会原谅洪富贵,那不是他的事情。
瘸腿的是王井而不是他,所以他不会劝说王井随意做出选择。
“这样啊……还真是奇怪……”王井听见李南石的话后,倒是一脸平静。
“你不生气?”李南石见王井只是平平淡淡的,好奇问。
“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王井苦笑了一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腿,“这都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我还以为你多多少少会有点什么情绪呢,哪想你这么看得开。”
“也就还好吧。主要这件事情也说不上是洪富贵的错……”王井忽然叹了一口气,“那天说白了,也是因为我喝了太多的酒,一时疏忽所导致的……如果当时情况再危急一些,洪富贵的孩子可能就保不住了吧。”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喝那么多酒?”
因为先前王井被人打成那样,李南石也不好直接问,往他伤口上撒盐。再加上后面谈及这件事也不多,所以他确实还不太清楚王井当时喝酒耍疯的原因。
“就……命嘛。我家马马虎虎,也算是个书香门第。我爹呢,是一县教书夫子。他这辈子也就考取了个秀才,没再能进取。所以自我出生以来,他就对我寄予了厚望。我苦读寒窗,自打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是看书、念书、背书。只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光耀门楣,为我父亲争一口气……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的……”
“你舞弊了?”李南石突然问道。
王井突然扭头,用带着惊疑的目光盯着李南石:“当然没有!只是……也差不多。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李南石挑了挑眉道,毕竟如果只是简单的考试没有通过,王井这么年轻,还有大把的机会,何至于如此落魄。
更何况,这种剧情放在历史,甚至是那些古装网剧上,也实在是屡见不鲜。
每个流落青楼沉溺酒色的才子背后,都有一段不堪重负的往事。哪怕有些人真的清清白白,但在时代的局限下也难以翻身,这都是很常见的。
王井一脸狐疑的看着李南石,但见他没再多说,自己也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往下继续了。
毕竟正搁悲痛的氛围里呢,李南石直接插嘴把话说透,直接让他整个人都卡壳。
“咳咳,我就随口一猜,你继续你继续。”李南石轻咳了两声,也觉得自己突然插嘴不太好,尴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