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后,李南石仍然在思索着这些事情。
年后发生的一切事情,都让他自己内心紧紧绷起一根弦。他也在纠结到底如何去做。
他当然可以直接一剑将洪富贵,连带着整个洪府劈进轮回。
但他又不得不考虑这么做所带来的后果。
他不清楚如果真这么做了,林南溪、王井是否还能像是以前那般对待他。
纵使他们可以待自己如初,那刘姨、王叔、吕夫子……这新安镇的居民百姓们,又将如何看待他?
难不成要接受他们的顶礼膜拜,然后揣着他们敬畏的心,继续若无其事的在新安镇生活下去?
李南石不是一个无情的人,所以他不得不考虑斩出那一剑后,他周遭会发生的变化。
那一剑终究会斩出去,只是需要时机。
他换上了纯白浴衣,眉头紧锁地往外走。
“臭弟弟,过来。”
正在他打算上楼回自己的房间时,忽然听到林南溪在叫他。
“姐?”
他心中一惊,连忙往声音来源望过去,却见林南溪正坐在一张长桌前,颇为严肃地看着他。见李南石面向了她,她指了指自己对面地位置,示意李南石坐下。
李南石有些惊疑,犹豫了片刻,乖乖照做。
“这么晚你干嘛去了?”林南溪见李南石还算听话,眉头稍稍缓和了一些,但语气还是有些严厉。
“我没干啥啊?”李南石一听,当下背后渗透起冷汗来,“为什么这么问?”
“没干嘛?没干嘛你大晚上的跑出去干什么?”林南溪双手抱胸,一副让李南石老实交代地样子。
李南石原本以为林南溪是察觉出什么端倪了,听她这么一问,便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赶紧扯了个理由出来:“年前你不是跟洪富贵小老婆闹矛盾了吗,我把人家赶走了,欠了人家个人情。这几天我都在他那帮忙呢……我怕你心里有负担,就每天半夜偷偷去给人家搬搬箱子什么的……”
“什么小老婆,你能不能好好称呼人家。”
“咳咳,那就……洪夫人!反正我这几天夜里都在洪府帮忙呢,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问问洪富贵啊。”
李南石就是太清楚,林南溪肯定不会去找洪富贵问清楚,才这么说的。
林南溪听到李南石这么说了,果然也如他所料想的反应一样,愣了愣,不知道说什么了。
只是林南溪能看出来,李南石是在骗她。
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三年之久,她又怎么会不知道李南石是一个怎样的人?
她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到,过完年后,李南石的身心,都透露着一股浓烈的紧张与疲惫。
这绝对不是帮洪富贵搬什么东西,而会出现的心态。
李南石这番话也许可以瞒得过别人,但却瞒不过她。
林南溪缓缓起身,又坐在了李南石的身边,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李南石被林南溪这副举动吓了一跳,在他的印象里林南溪可从来都没有这么主动过。
“姐……怎么了?”李南石的语气里,有些惊疑不定。
“我是你姐,为什么你有事情要瞒着我?为什么不肯告诉我?”她攥着李南石的手微微颤抖。
“没什么事……就是最近可能忙多了,有些累而已……”李南石还是矢口否认。
“你还骗我!你当我看不出来吗!”林南溪的声音有些激动。
李南石赶紧反握上林南溪的小手,此时他也有些慌乱了:“我……我没骗你啊,我最近真去洪富贵家里办事了……”
这话半真半假吧,林南溪好像知道些什么东西,这让李南石也不敢再全然欺骗林南溪了。
“李南石……”林南溪突然开口叫他全名,这让他更加紧张了,“你知道吗,我真的一直把你当作我的亲弟弟看待的……”
“我知道……”李南石缓缓点头,不明白林南溪为什么突然开口提起这事。
“三年前,你敲开客栈的门。那个时候……我正在房间里面哭。”
“我能看出来。”
“我本来不想把你留下的,因为我那个时候真的很难过。我只想着给你开个门,让你不要老是一直敲个不停了。”
“我哪有一直敲门……”他心想,也就敲了几分钟吧。
“但是当我打开门看到你的时候,我有点犹豫了。因为我能看出来,你跟我真的很像……你虽然穿的破破烂烂的,脸也脏兮兮的,跟不知道从哪个巷子里跑出来的小毛孩似的……”
“过分了啊过分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看了你一眼,我就觉得……你是可以理解我的。”
林南溪突然直视起李南石,那灼灼目光让李南石有些不敢与她对视。
李南石沉默了。
林南溪有这种感觉,李南石同样也有。
因为李南石曾经也和她一样,都是孤独的。
什么是孤独?
孤独就是哪怕你的身边有人,哪怕你的身边有许多人,哪怕你的身边有许多熟悉的人,但你仍然觉得自己是一个人。
这种情感上的共鸣,才是林南溪同意李南石留下的理由。
“我真的觉得,你是可以懂我的。我们是可以相互依偎、相互排解的……但为什么,你有事却总是想要瞒着我呢?”林南溪的语气带着些遗憾,也带着些失望。
李南石哑口无言。
他叹了口气,才缓缓开口:“姐……我不是想要瞒着你。只是有些事情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所以我才……”
“那你把你清楚的事情告诉我就好了,可以吗?”林南溪的语气中带着些不容拒绝,“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秘密,这些我可以不问。我只是想要知道,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好吗?”
李南石听到林南溪的话,原本就紧张的内心更是惊疑不定。
完蛋了,自己这点小心思,真的一点都瞒不过这个聪明的姐姐……
他当然有自己的小秘密,比如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比如他有着异于常人的实力……这些都本该是埋藏在他自己内心深处,永远都不会亲自承认的秘密。
但林南溪真的能从他的言行举止中,一点一点揭开他所隐瞒的事情。
只是她尊重李南石,她也怕失去李南石。所以她哪怕发现了,也不会明说出来。
她也同样在害怕自己知道了一些事情后,就注定与李南石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李南石的喉结动了动,长舒了一口气。
他整个人在这一刻,竟是一下子放松了下来。那原本所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事情,突然被林南溪的指出来,他竟然有了松一口气的感觉。
他开口道:“姐……我如果说,其实我还挺厉害的,你会信吗?”
“为什么不信呢?你本来看起来就不太寻常呀。”林南溪见李南石有了吐露心扉的样子,那本来严肃的面庞,突然舒展起来。
李南石感觉如沐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