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南溪听见王井似乎在和她说话,当下便松了口气。
幸好,王井还没有被扔到河里沉尸。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呼唤,林南溪能看见自己的正前方,有一个迈着一轻一重的步伐,身着素白长衫的男人正朝自己缓缓走来。
林南溪看清了那男人清秀的面容,一双杏眼只见,温柔的笑意不减。
那人正是王井无疑。
但本来还担心着王井的林南溪,忽然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劲。
她紧紧盯着眼前缓步而来的书生,眉毛稍稍拧起。
望着四周诡异的情景,林南溪缓缓站起了身,语气间携着不可思议:
“王井……是你打晕了我?”
王井仍然是面带微笑,对林南溪的猜测毫不意外,他也并不否认:
“是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听到肯定的回复后,林南溪面上仍旧不解。
她确实想不出王井将自己掳走的理由。
在她看来,王井与他们姐弟之间的关系一向不错。
不论是自己还是李南石,对王井都很信任。
她虽然不认为王井能和李南石一样成为自己的家人,但是作为朋友相处她还是很开心的。
王井根本没有将她掳走的理由。
她又看了看周围那些缓步走来的身影,那些她熟悉而又亲切的面容,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
“吕爷爷他们……也都是你做的?”
王井走到了林南溪身前,顿住了脚步,眉目含笑地点了点头:“是的。”
“吕爷爷、张姐姐、孔叔叔……就是在你来到新安镇后,他们都先后出现了异样……你也想把我弄成他们这番样子?”
林南溪看着那已经走至不远的熟人,数清了人数。
不多不少,刚好十人。
而王井来到新安镇,也刚好过了十个月份。
但这次,王井虽依旧眉目含笑,却摇了摇头:
“南溪,你很聪明。也许比你的傻弟弟还要聪明。”
“他只是太相信你了。”林南溪为李南石辩解着。
“是啊,他太相信我了。太相信……我是他的朋友了。”
听到林南溪的话,王井不置可否,“所以他哪怕能察觉到事情的不对,但却仍然怀疑不到我的身上。”
“但是你不一样。你虽然也把我当作你的朋友,但只要发现事情有蹊跷,你总归是能把事情全貌猜出个大概的。”
王井并不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做辩解,只是在评判着林南溪与李南石的不同:
“因为南石在乎着许多人,而你……只在乎他。”
林南溪听到王井如此定论,虽然没有反驳,但确实忍不住耳根一红。她摇头反驳:
“你不用这般离间我们,他什么样子我心里很清楚。”
“不不不,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王井似乎很有闲心聊天,并没有着急多做下一步举动,“他虽然在乎着许多人,但他其实最在意你。这我们都看得出来。”
“所以呢?”林南溪这次没有反驳。
“没有什么所以,我只是在陈述,南石为什么会无法察觉到我的异样而已。”
“你看起来不太着急的样子,不怕他一会儿发现后会来找你的麻烦?”林南溪奇怪问。
“你都不着急,我为什么要着急。”王井的笑意不减,“你看起来真的很冷静啊。”
“因为我不会有事。”不知为何,林南溪颇为笃定。
王井摊了摊手,并不怀疑,只当林南溪是在说李南石。
“是啊,他发现是迟早的问题,不过离现在还有一段时间。只是……你有没有想过?他可以来救你一次,救你两次、三次,甚至更多……但他总会有分身乏术的一天,不是么?”
“南溪,我比你更清楚南石的实力。他固然很强,至少比我要强大太多了……但还不够。”
他换了口气:
“他终究是一个人。”
两人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林南溪抬头,不解地看向王井:“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有什么目的?”
王井只是轻笑一声:“目的?哪有什么目的啊。我只不过是想在你死之前,和你多说几句而已。”
“你要杀了我?”哪怕再怎么掩饰,林南溪也难以掩下她心中地慌张。在记忆里,她确实是第一次与死亡如此接近。
“杀你?是也不是。”
王井忽然有了动作。
他双手抬起,身体表面溢散出宛如流体的黑雾。
黑雾如丝扩散,落在了林南溪不远处,那十个双目无神,神态麻木的躯壳上。
他又开口了:“南溪,你知道洪富贵为什么要将你掳走去洪府么?”
不等林南溪回他,他便又自言自语起来:“因为,你真的不是一般人啊。你那至纯的灵魂,就跟你的躯体一样,澄澈而诱人。”
林南溪听不太懂王井话中的意思。
“你的躯体与灵魂,是那个妖魅最大的补品。不,不只是妖魅。你的灵魂,也是我,我们,最渴求的事物。”
“在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便被你深深的吸引住了。为了留在你的身边,为了吞食你的灵魂。我放弃了这具躯壳的一条腿,在你与南石的身边潜藏蛰伏,只是为了今天这个时刻!”
王井的声音似乎不再像先前一般充满笑意与温和,如今听起来倒是更为痴迷,甚至可以说是痴狂。
他似乎被那黑雾影响到了,这让他整个人不再平静。
“南石与你几乎形影不离,以我先前的实力,根本无法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吸食你的灵魂。我不得不花费大量的时间,分散我的魂魄于别人体内温养……”
“如今,时机已至。待我将这十个魂魄重新融合起来,化为新的自我……你的灵魂,便唾手可得!”
林南溪只是静静地听着王井的话,并未出声。
她在想着逃跑的方法,只是她如今不知因何原因被死死定在了原地,根本无法挪动自己的位置。
王井不再倾诉自己心中的想法。
而林南溪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十个已经成为躯壳的人的身前,缓缓有一团灰色的雾团从心口处移出。
那雾团上的雾气,成线状地延申至王井的心口,似乎再向王井传输着什么。
如果如王井所说的一致,那他现在应当便是在将那分化出的十个魂魄结合至一起了。
这个过程并不缓慢,那十团雾气不消片刻便流失殆尽,汇聚到了王井的体内。
而在这之后,那十具承载着王井魂魄的躯体,便直接瘫倒在了地上,不见声息。
严格意义上讲,他们的灵魂若只是被抽离,那纵使没了魂魄,肉身也仍旧可以照常呼吸。
只是王井并非是单单抽离。
而是吸食了他们的魂魄,将自己的分魂放入其中。
如此以来,他们的魂魄便已经不复存在了。
从灵魂被吞食的那一刻起,他们便已经死去。
林南溪不知为何,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王井的气势急剧发生了变化,那股沉重的压迫感,让她顿时屏住了呼吸。
王井看着林南溪颇为痛苦的样子,眼前似乎闪过一丝落寞。
但在周身黑雾的侵蚀下,最终是下定了决心。
他不再言语,也不再犹豫。
单手一勾,直接将林南溪整个身躯提起,在她感到要窒息之时,牵引起了她体内的魂魄。
在自身力量得到提升之后,王井便不用像先前一般耗时耗力地吸食魂魄了。
林南溪只感到整个人好像逐渐轻了起来,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要脱离自己的肉身一般。
这种感觉并不痛苦,但是却让人惊骇。
只是整个过程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那种被剥离出体的感受,只延续了刹那时间。
随即,林南溪便发现那原本沉重的压迫感荡然无存。
她的身子,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面色癫狂的王井,看着眼前的毫无异样的林南溪,惊诧大吼。
但他突然看到,林南溪那胸口前的吊坠,熠熠生辉。
林南溪并不认为自己死于王井之手。
她的确有倚仗,但却不是指李南石。
而是她那枚父母留下的玉佩中,苏醒的长眠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