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邪魔如今身着的服饰,正是先前王土土所着的蓝白长袍。
但如今已沾染灰尘血渍,显得残破不堪。
那干枯而毛躁的长发黏在了他狰狞的脸上,泛白的双眼下只留着奇怪的口器流淌唾液。
那的确是王土土。
只是被邪魔占据了身体,早已不成人样。
“啊!!”
白唐难以抑制心中的情绪,嘶吼出声。
眼角的泪水,在溢出的刹那间,便被浑身燃烧的火焰挥发。
他浑身青筋暴起,却稍显颤抖。
那曾经和煦的青年,如今的模样只能让他在愤怒与痛苦间,被反复折磨。
那是他唯一的朋友。
为了让他们活下去,而牺牲自己的朋友。
却因为他的弱小,到死都难以落得全尸,沦为了邪魔寄宿的摇篮。
他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想要将那邪魔从挚友身体中剥离出来。
而其它自洞穴之中走出的天才们,看到了那诡异可怖的邪魔,同时愣在了原地。
他们皆被那怪异的身躯所震慑住,下意识滚动喉头,颤起双唇。
哪怕是方才以一敌多的刀疤青年也不例外。
那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生物。
浑身上下透露着悚然与诡异。
“这……这就是,邪魔?”
有一个手持长剑的弟子见到那恐怖姿态的邪魔时,不由颤声道。
“是!他……他能寄生到别人体内,一起剿灭他!”
姬仙同样认出了那是王土土身上的服饰,他在一瞬间便猜到了事情的经过。
他想起王土土牺牲自己前决然的神情,心中觉得骇然的同时,却也羞愤的无以复加。
生于优渥皇室的姬仙,从未经历过如此恐怖的事情。
他哪怕连寻常修行者常见的凶兽,都未曾窥得几分形貌。
自小便拥有修行资格的他,总在日复一日地修行着那临仙岛仙人,曾经留下来的入门功法。
因此,在看到昨夜还言笑晏晏与其交谈的王土土,如今已然成了骇人邪魔时,他只觉得曾经那所希冀的瑰丽世界,轰然崩塌。八壹中文網
他完全明白了。
那所谓的修道长生,快意恩仇,都只是他幻想的一个梦。
这个世界的真相,远要比想象残酷太多。
但他不能心生退意啊。
不论是父皇曾经的教诲,还是王土土牺牲的诀别,都让他没有了退缩的理由。
他必须要直面那骇人的恐惧。
姬仙死死咬牙,强行抑制下自己心中的恐惧,便要不管不顾的冲上去。
但却被钟铃拦下来了。
“你有病吗?一个开府境非要冲上去送死?”
钟铃瞪着正在自我感动的姬仙,直接拽住了他的长衫,把他甩在了身后。
“我……我要给王土土报仇……”
姬仙被甩在了地上,睁大眼睛,愣了一瞬,结结巴巴的开口。
“报仇?你报什么仇?你这是送死!”钟铃气道,“在这里老老实实的呆着!”
姬仙被训得说不出话来。
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太弱了。
哪怕他想到了父皇的告诫,想到了王土土死前的决然,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是否有参与战斗的能力。
他脑袋一热,就要跟着其它聚灵境的天才一同冲杀邪魔。
他认为自己面对邪魔不逃避,直面恐惧,是从心之举。
他为此而自我感动,又想不顾一切。
但他却根本没有发现,自己连做出选择的资格都没有。
正因为他的弱小,如今他只能在一众天才的身后,傻傻地被人保护着、看着。
现实的残酷,莫过于此。
你以为自己做好了一切准备,却发现你根本就没有参与其中的资格。
瘫坐在地上的姬仙,心里只剩下了挫败。
那附身王土土的邪魔,由于只能依靠腿上再生出的肉瘤移动,使得他行动极为迟缓。
这给了其他人极大的发挥空间。
面对如此可怖的邪魔,他们根本生不出什么藏拙的心思,只希望拼尽全力将其围杀于此。
白唐也顾不得眼前这扭曲不堪的邪魔,占据的是自己挚友的身体。
他现在只想让自己的挚友摆脱这份痛苦。
附着火焰的重拳不断挥击在邪魔狰狞的脸上,他尽量让自己的拳头都打在同一个位置,以寻求重拳的极致。
轰上去的每一拳,都夹杂着他的悲痛。
而事实证明,这么做是正确的。
那邪魔根本无法做到挡下所有人的攻击,面对夹击他的两只手臂显得捉襟见肘。
他不得不又强行生长出两条扭曲触须,以做到拦截下其他人的刀剑。
哪怕这会让王土土的身体,受到极大负荷。
扭曲的触须来回鞭笞,邪魔用尽浑身的力气想要驱散众天才的攻势。
但他们毕竟是一州之地的精英天才们,哪怕未曾见过如此诡异的生物,却也能压下内心的慌乱有条不紊地斩击。
邪魔终究难堪重负,抵挡不能,挥舞的触须开始平添伤痕。
那刀疤青年看准时机,眸光一闪,躲过挥向自己的触须后,紧握双刀,用尽全力劈在了那邪魔的胸膛上。
他一向只以刀背伤人,不仅因他双刀锋利,削铁如泥。
更是因为没有一个人能活在他的刀刃之下。
刀刃所及之处,无不是拦腰横断。
但如今面对这怪异邪魔,他自然没有那么多顾虑。
两刀合力,身形如燕,回转而袭。
这一式,名为燕双反。
也是他的修炼的最为熟练的一式。
只是附着灵力的两把钢刀,并未如他想象一般将邪魔拦断,而是狠狠地扎进了邪魔胸膛之中。
双刀斩下,竟是溅起浓黑的液体。
身体极度负荷的情况下,邪魔无法再生出,可以阻挡双刀的坚韧胸膛。
刀疤青年只闻到了一股难言的恶臭。
他用力将双刀拔出,却发现有什么黑色的东西,在那黑红血液弥漫的胸膛裂口处,挣扎蠕动起来。
“那是他的本体!”
钟铃显然是认出了什么,连忙提醒众人。
白唐眼眸血红,一个箭步冲上前去,不顾触须鞭笞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伤痕,伸手狠狠的戳进了那染血的裂口。
“啊——”
那邪魔的本体被白唐捏在手上,痛苦地发出难听而嘶哑的怪叫。
但白唐不管不顾,手上火焰灼烧着那团黑泥,使出浑身力气,将那黑泥硬生生从王土土的胸膛拽了出来。
那黑泥连粘着王土土浑身血肉,被拽离躯干却仍然藕断丝连,整幅画面看起来格外惊悚作呕。
怒火不断在白唐心府燃烧,在愤怒的加持之下,手上的火焰蔓延至了连着血肉的黑泥身上。
刀疤青年见状,疾步上前,手起刀落,狠狠的斩在了藕断丝连之处,将两者强硬斩开。
那黑泥被剥离出了宿体,自身的强度不再,被白唐握在手心里,竟人性化的发抖起来。
白唐眼眸赤红,浑身的火焰聚于手中一点,将黑泥整个燃烧起来。
邪魔痛苦的嘶吼声响彻林间,却迎不来任何人一丝一毫的同情。
在白唐心府火焰的焚灼之下,这团恶臭的黑泥,最终在痛苦中化为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