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就自行散去了。”
李南石将陈若初一事娓娓道来。
他当然不可能把真话都讲出来。
只是说,这平阳城的邪魔他曾经在新安镇时见过,自己对她有恩算是旧识。八壹中文網
一番‘话聊’之下,让她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于是她便放下了执念,自行散去不再作恶。
这番说辞漏洞太多,姬仙与钟铃都不太相信。
“既是怀揣执念,又怎么会如此容易放下呢……”钟铃不解。
“我看你压根就没解决什么邪魔,就是给昨晚去花船喝酒找了个借口理由。”
钟铃都不太相信李南石的话,姬仙就更不可能轻易被说服了。
李南石只能耸肩摇头:“那咱们就在平阳城继续住一段日子呗,寻魔杵要是一直没什么反应,不就能证明我说的是否正确了么。”
“那也只好如此了。”钟铃率先应了下来。
其实,就算邪魔一事真的被解决了,她也不太想那么早便回临仙岛。
难得出岛一次,告别乏味枯燥的修行生活。
如今有机会和师兄一起在世俗闲逛一番,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姬仙听后,也是大喜过望。
他偷偷摸到了李南石身旁,凑在他耳边轻轻低语:
“今晚白嫖带我一个!”
哪想李南石却突然大声叹气,颇为浮夸:
“唉,师兄!我辈修行之士,当戒骄戒色,一心向道。如此方可结长生之果,参悟天地啊。不是师弟我不愿意陪着你,实在是,我不喜花天酒地,不好人间女色啊……这花船一途,只能师兄独自窥探了。”
果然,此话一出,姬仙便感到浑身汗毛竖起。
颤颤巍巍地扭头一看,便见钟铃以颇为不善的目光狠狠瞪着他。
他连忙解释:
“师,师姐……我的意思是,咱们要去就一起去。是吧?想必师姐修行多年,还未曾去过这风月场所呢?我主要是想带着你去见见世面,瞧瞧我大武的花好月圆!”
这么一说,钟铃便来了兴趣,收回了那略带不善的目光。
她自幼便也没在这世俗流离太久,虽说知道花船是个什么地方,却也仅限于道听途说。
“花好月圆?”
李南石并不认同姬仙的话,哪怕他知道姬仙这么说只是因为本能的求生欲,他却还是不吐不快:
“街头百姓流离失所,食不果腹。整个平阳城甚至连个施粥的铺子都见不着,你们大武的花好月圆还真是别致。”
这句话,可算是一下子深深扎入了姬仙的心头。
姬仙想要急声反驳,但眼见为实的事情,他又无从出口。
“你爹可真优秀。”李南石吐出口浊气,发泄着那一直压抑在他心头的烦闷。
“你——”姬仙气急。
“怎么了,我说的不对么?”
李南石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这么大火气,“大提税率,兴修长生台,这不就是你爹做的事情么?一国之君,不想着如何体恤百姓,看顾民生,反而想着长生、长生……他又不是不清楚自己无法修行。”
这一切,都是他昨夜在花船中旁听富贵商户、风流书生们的交谈,才知晓的事实。
姬仙的父皇,武朝的天子,为了长生大肆敛财,炼丹、修道,筑长生台吞吐日月精华,近乎成为了天下人的笑柄。
甚至还隐隐带动了盛京权贵,共参长生的风潮。
先前姬仙在岛中不断吹捧着自己的父皇,李南石都要以为这武朝天子是个爱民如子的盛世明君了。
哪知在这世俗走一遭才发现,实际的皇帝与姬仙口中之人,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姬仙,你可知,当今的武朝天子,你父皇,如今是何名讳?”李南石又冷笑问道。
姬仙答道:“安武。”
如今房间里只有他们师兄妹三人,本就已是仙家出身,对皇权不曾看重。所以倒也无惧说出他父皇的名讳。
姬安武。
本就是嫡长子的当朝天子,自出生起便被先皇寄予厚望,赐名‘安武’。
“呵,安武?”李南石却摇了摇头,“你爹改名啦,不再叫什么安武——他现在,叫姬昌盛。”
“寓意庇我武朝繁荣昌盛而已。就算更名易姓,又如何?”
“你再多念两遍试试。”
“昌盛?”
“不。”
“是长生。”
昌盛,长生。
武朝天子更名易姓,其心昭然若揭,只是碍于天子之势,谁又敢肆意评论呢。
一个不留神,兴许便落下了个杀头的罪名。
这听起来像是在希冀武朝繁荣之名,不过是那万人之上的天子,所行下的自欺欺人而已。
“不,不可能。”姬仙不敢置信地摇头,“父皇,一定是被什么人蛊惑了。是,是那个国师!”
“他姬昌盛能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修行的资格么!”
如果姬昌盛是一个向往长生而不知情之人,那被人蛊惑还算情有可原。
但武朝皇室,是临仙州少有的确信世间存在修行者的人。
姬昌盛应该很清楚,整个皇室之中,只有姬仙一个人拥有着修行长生的资格。
如此一来,再谈‘被人蛊惑’,可就站不住脚了。
“等平阳城事了,我们再去盛京一趟……我亲自问问父皇。”
李南石所言句句属实,姬仙自然无从反驳。
但他仍然相信,那个严厉的父皇不会做出如此蠢事,这中间一定有着什么误会。
李南石也不想步步紧逼姬仙,只是昨日那截然不同的两幅画卷同时出现在他的眼前,使他的心绪纠缠难解,这才一时之间失了控制。
但姬昌盛之错,他又何故迁怒于姬仙?
于是沉思片刻后,他叹了口气:
“对不起,是我措辞过激了。”
姬仙未曾回应他。
四周霎时变得诡谲安静起来。
钟铃一直夹在两人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她有着想要缓和这诡谲气愤的心情,但想到的话到了喉间却又不确定说出来是否有效果。
于是她也便跟着沉默了。
而打破这沉闷气氛的,是从房间外赶来的剑一,与姜月月两人。
他们敲响了房门,李南石便穿上鞋子下床去开了门。
剑一和姜月月敏锐地发现三人之间莫名微妙的氛围,看不出他们发现了什么,一时之间也不好开口说话了。
李南石便先道:“你的伤势好些了?要回盛京了么?我们恰好也要去盛京一趟,不如再等几日,结伴同行?”
剑一却摇了摇头:“承蒙关照,伤势已无大碍。只是,我不是来说这个的。”
“那是?”
“你们难道没有察觉到邪魔么?”剑一疑惑问。
“邪魔?”李南石眉头微皱,看向钟铃。
钟铃连忙将寻魔杵拿了出来,但上面却并没有显现光泽。
“平阳城的邪魔,昨天夜里便已经解决了。”李南石以为剑一说的是陈若初,又解释道。
剑一仍是摇头:
“不是平阳城,是平阳城外。”
“你知道的,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我能够感受到‘煞气’的存在。但就在方才不久前,我突然感受到平阳城外有一股煞气在莫名地产生波动。既然你们的寻魔杵暂时还没什么动静,我猜测,那很有可能是要蕴生邪魔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