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的选择，是一个‘救世主’的私心。
曾经的他拯救了太多人，为此他不惜一切代价，和同僚们摒弃私欲，为人类的命运而做着斗争。
那时的他，沾染着“神性”的光辉。
时过境迁，重活一世的张三拾回了自己的那份私心。
却也是在重拾他的‘人性’。
李南石始终认为，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私欲。
很多人会因为自己的信念，或舍弃或深埋他的私欲，为了崇高的目标而不顾一切的奋斗。
这样的人值得被人万世敬仰。
但你不能因为这样的人始终在为大义付出，而去道德绑架他，让他一直为那大义摒弃私欲。
当救世主走下那崇高的神台时，世人不应当对他予以指责。
正如张三。
他为了延续人类的火种已经付出了太多。
他漫长的一生饱受邪魔的折磨。
他本该安然死去，灵魂归入大虚，脱离这人世的苦海。
却又因为人类的延续，而被明德真仙强硬的‘重生’于世。
甚至，他并非没有为人类继续付出着。
相反，他谋划着如何将下一任先天道体引入仙途，在林南溪的身边扮演着导师一般的存在。
他仍然在为人类付出。
只是在这过程中，他有了想要复仇的念头。
没有人能因此指责他。
就连李南石，也没有这个资格。
李南石自认自己也是一个双标的人，那他自然就没有立场去指责张三。
“那样东西是什么？”
李南石没再去重复这个话题，只是问道。
张三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他的意思：
“到时你就知道了。”
见他不愿多说，李南石也不再多问，转而总结了起来：
“所以我姐被明德真仙重生到了新安镇，又因温善和的变故而导致你们的计划出错，致使她踏入修行的时间被迫晚了七年之久？”
“对。”
“我们回到新安镇，发现小镇上的已经记不得我们，反而脑补出了前两年发生过的大事，是因为自我们那日离开后，小镇的幻境被你解除了？”
“没错。”
“那我就很好奇了，在这推迟的七年中，难道你没有再用什么其它方法，来让我姐兴起踏上仙途的想法么？”
张三摇了摇头：
“不是没有，而是不需要。”
“为什么？”
“在南溪的潜意识中，‘父母’被邪魔所害这个观念，已经取代了她心里对修行的排斥，只需一个契机，便能让她踏上修行一途。”
李南石愣了愣，旋即反应过来什么似地：
“所以我姐之所以愿意修行，只是因为这个潜意识？”
李南石曾经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实力，是因为害怕让姐姐生出‘永远也追不上自己’的念头。
可当他真正透露出些许实力后，却发现姐姐根本不在乎这些。
于是他便越发明目张胆起来。
到最后，也就连装都不装了。
原来，姐姐心里根本就不会因为他有多强，而望而生却。
她心中早就有了一个驱使她踏上修行的潜意识。
只不过，这个潜意识是人为所制造出的虚幻。
她在九州根本就没有父母。
既然没有父母，也就无从谈起复仇。
“正是。李小友，你可还记得新安镇时的妖魅？”
“我当然记得。”
妖魅是李南石来到九州后，遇到的第一只邪魔。
她蛊惑了洪富贵，酿成了洪府惨案，李南石对此记忆犹新。
“不知你可否听说过，曾经有只妖魅，在临仙州作乱，致使民不聊生？”
“我……好像听吴坤有提起过这件事。”
当初吴坤向什么也不懂的李南石介绍妖魅这般存在，好像是说过这么一回事。
“那新安镇的妖魅，便是我放进去的。”
张三并不避讳此事，
“曾经这妖魅作乱后，我并未直接将其斩杀，只将那缕煞气收了起来，便是想用在这一点上。照常理而言，妖魅若是不成气候，所造成的威胁甚至不如一名精通幻术的川流境弟子。
只是没想到，那妖魅学会了血魔大阵，这才致使整个洪府近乎灭门。”
李南石解释道：
“那血魔大阵，是被摄魂鬼占据身躯的王井，从深渊中带上来的。”
“是啊。”
张三看向一直乖乖置于李南石身旁的白玉长剑，这却让藏在里面的钟铃浑身打了个激灵，
“摄魂鬼需要吞噬人的灵魂，方能更进一步。可在那沦为深渊的大陆上，早已没了人类的足迹，他们弱小的实力也不足以让他们找到现世与大虚的边界，去吞噬那游离的魂魄，这便让他们愈发弱小。
章瑜那小子愈显式微了，这才让这些弱小的邪魔有了从天地之门，趁虚而入的可乘之机。”
白玉长剑的剑身不断发颤，李南石轻轻握上剑柄止住小师妹的颤抖。
张三见自己吓到了藏在‘自在如意’的钟铃，目光便浮上些许温和，他对钟铃笑笑：
“这‘自在如意’，是跟了我不知多少年的老伙计了，你可要和他好好相处。”
“好……”
钟铃在长剑中怯生生地回答着。
“原来，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林南溪似乎是终于归纳好了庞大的信息量，如今才堪堪回过神来，
“好奇怪……我以为我会难过的，可我似乎除了有点复杂以外，没有什么其它的心思……”
“这很正常。因为那幻境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当你潜意识中认同了这一切，那些虚假的情绪便也都会愈发平淡。”
张三解释道。
“那，师傅……您能告诉我，曾经的我是什么样子的人吗？”
“这无需我告诉你，待你接替了章瑜的位置，你自然便会慢慢想起来的。”
“我也要和明德真仙一样，镇守天地之门吗……”
“不愿意么？”
林南溪摇了摇头：
“我只是还没有想好，没有做好准备。”
“现实可不会给我们那么多准备的机会，谁还不是赶鸭子上架呢。”
张三笑了笑，
“不过没关系，你还有好好思考的时间。”
“您不是带我们直接去天地之门吗？”
“在此之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一叶扁舟冲过了层层云雾，李南石坐在小舟的前端，能敏锐察觉到一丝诡谲的气息自前方袭来。
那周身灰白的云雾，渐渐染上了一抹漆黑。
“我们到了。”
张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