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的天幕下,蒸腾的黑雾环绕在荒芜大地之上,在没有烈阳与星月的世界里,只有李南石坐在一柄白玉长剑上,化为唯一的白芒行驶在半空中。
总有骇人的低吼若隐若现,总有扭曲的身影向那白芒奋力一搏。
但这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没人能在李南石的手上承受一剑之威。
他们向着那天边的诱惑前仆后继,却在将将抵达之时,意识到那不过是包裹在蜜糖下的利刃。
可当他们恐惧折回时,那无形的剑气已经带走了他们的生机。
“怎么都是一群没脑子的邪魔啊……”
坐在长剑之上的李南石,双手抱胸,摇头叹气着。
这些冲上来的邪魔根本没办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但就是不愿动脑子考虑一下后果,总是在剑气扫过之后才意识到危险。
即使他们耗费不了李南石太多精力,时间久了,也足够惹人生厌了——
长这么丑还跳出来霍霍人,不烦你烦谁!
“师兄,虽然每只邪魔都拥有着本能与意识,但是衍化出灵智的邪魔本就是少数,他们一般也不会在这些荒芜地带中出没的。”
钟铃的声音从长剑处传来,为李南石解释着。
“可是摄魂鬼好像都拥有着自我意识?你们不是整个邪魔之中最为弱小的存在么?”
“我们摄魂鬼初生之时的确只拥有本能,我们也的确是凭借这份本能,才能从天地之门溜走来到中州——但当我们吞噬了宿主的灵魂,那原本属于宿主的灵智也会与我们相融合,这才让我们拥有了智慧,成了独立的个体。”
“所以你们其实是融合了原主灵魂的邪魔?”
“师兄这么理解的话……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那原主的意识会对你们有所影响么?”
“会的。”
钟铃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虽然微乎其微,但原主的执念,死后的不甘,都会时时刻刻扰乱着我们。只不过,这一点在我们融合了更多的灵魂后,便会越发习惯,直至再也无法对我们造成影响。”
“这样么……”
李南石摩挲着下巴,只是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寄宿在‘自在如意’的钟铃,也没猜出师兄心里在想些什么,见师兄不再说话,也便跟着沉默了下来。
自他们二人来到这片大陆之上,已经过去三天了。
章瑜将全身的灵力引渡到林南溪的身上后,便失去了生机,肉身散在了风中,灵魂转为了混沌,消失不见。
而一举迈入真仙之境的姐姐,则一手拍散了围聚在天地之门外,跃跃欲试的一众宵小邪魔,重新稳固起了天地之门的禁制。
待一切稳定之后,李南石便忙不迭和姐姐做了道别,前往到深渊之中,寻找那曾经的‘北河市’。
姐姐的记忆虽然不断向外涌现着,但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忘却的种种,并不能帮上李南石的忙。
唯有钟铃觉得,自己身为深渊子民,多少能帮上师兄一些忙,帮师兄带带路,便自告奋勇地要与李南石一同来到深渊寻找北河市。
至于苏不语,也在事了之后返回了临仙岛,她要将经历的诸多事情重新汇报上去,也要去为临仙岛分担一些职责了——过去已然成了过去,她总归还是要向前看的。
于是,李南石便带着寄宿在自在如意的钟铃,一同钻入了天地之门中。
一路畅通无阻。
只因没有什么能阻挡他的步伐。
深渊的幻境与煞境几乎没什么不同,同样是被煞气腐蚀后,所扭曲的一片土地。
只不过,这土地更为广袤,煞气也更为浓郁,年代也更为久远。
与其说两者相像,倒不如说这就是煞气侵蚀后,所应该造成的样子。
李南石在向下飞驰的过程中,定睛瞧过整片大陆的模样。
但正如章瑜所言,那片大陆早已不是他印象中的地球。
万古的岁月中,大陆的漂流与板块的挤压,早已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地理位置和风貌,李南石根本无法找到一处与记忆中相同的地点。
因而哪怕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就是北河市,但也只能大海捞针似地地毯式搜索,直至今日,已经过去三天——
他们还在寻找邪魔的聚集地。
正如钟铃的故乡一般,拥有意识的邪魔并不会独立游荡在整个大陆之上,他们也会聚集在一起抱团取暖——只不过这其中充斥着背叛与厮杀。
十二天魔,在这其中起着统领性的作用。
每个天魔下辖的城市,都有着他们自己的规则,从而让自己的利益也能在这充斥着煞气的土地上得以维持。
但在这扭曲的土地上,瞅准方向都是一个难题,本就是漫无目的地四处乱窜,就更别提能偶遇仅有的十二所聚集地了。
饶是钟铃,也只能把握一个大概方向,为李南石指引着向前的路,不至于在这扭曲的空间下迷失方向。
李南石并不算太着急。
因为他知道,着急也没什么用。
有姐姐这个新任‘真仙’镇守天地之门,现下九州的危机暂时得以缓解,天地之门的稳固也让那些虎视眈眈的邪魔放慢了脚步。
山海楼虽然在筹备着迁徙一事,但也总归是在管理着九州的其它事务,各州百姓也算安居乐业。
而今算是步入短暂的太平盛世了,除非李南石在大陆中寻找千百年无果,否则他真没什么着急的理由。
最多只能算是心切,如若这种心切更近一步,那衍生出的‘烦躁’很容易招来更多不知死活的邪魔——
这会让他收拾起来更为烦躁,然后形成一个死循环。
所以最好还是秉承着平常心,慢慢寻找‘北河市’的存在就好了。
而且,身处在这深渊大陆之中,他总有种似是而非的既视感。
明明已经过去了千百万年,按理说曾经的一切都应该被时间湮没,不知所踪才对。
但事实却是,这片土地上仍旧存在着,曾经的文明所留下来的痕迹。
那高楼大厦成为了断壁残垣,但却并未被淹没在土中再不见天日。
他总能在不经意间,发现些许让人啼笑皆非的小玩意儿。
就好比他现在恰巧看到的一处废墟,那倒塌的墙壁上被扭曲的漆黑藤蔓所包裹,但定睛一看,那上面赫然印刷着依稀可辨的字迹:
三年一小步,五年一大步。
李南石猜想,这应该是一个加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