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谢常德沉吟片刻，被病人这伤势的惨重情况给惊到了。
谢常德抬起头来，满眼全是担忧，“这么严重的伤，不像是寻常的病人得的。他们是怎么找上你的？”
于私而言，苏禾柠十分相信谢常德的品德。
但于公来讲，这件事情必须严格保密。
苏禾柠迎着谢常德的视线，双眼未有一丝闪躲：“这两位病人都是值得我们倾尽全力去救助的好人。”
仅此一句，便打消了谢常德的所有疑虑。
他点了点头，“不必与我细说，只要对你无碍便好。”
听到这话，苏禾柠的心里就像装了个暖炉，热烘烘的。
她顺手抽过来了一张纸，用铅笔勾勒出人形，随后简单标出五脏六腑的位置，挨个注明伤势。
“这两位病人的内伤都十分严重，腹腔和胸腔都存有大量的积血，而且脏器受损。其中一位，颅部还受过重击，积血面积过大，已经压迫到了神经。”
“x光片已经拍过，但是西医开刀的风险太大了，只有三成把人救回来的把握。目前，我觉得只有您的活血化瘀针灸术能够试一试。”
苏禾柠话音落地，伤势图也标注完善。
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标点，谢常德深吸一口气，觉得肩上好像压下来了一座大山。
言语的形容远不如视觉的冲击力强。
难以想象这两位病人究竟是经受了多么残酷的折磨。
身上新伤加旧伤，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谢常德神色严肃，在他的诊疗方案中，每一步都不能出错，哪怕一针出现了误差，都可能会导致病人有性命之虞。
苏禾柠紧咬着嘴唇，放在桌子上的手已经紧紧攥成了一个拳头，青紫色的血管浮现了出来。
要是谢常德也没有办法，那她就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所幸谢常德只是沉吟了片刻，便接着取过一只红色的彩笔，在苏禾柠画下的人体结构图中注明了需要针灸的穴位。
按理来讲，他亲自去医治应该是再好不过。
但出于保密的原则，苏禾柠参与到诊治中已经是破例，绝不能再有第二个无关人员知道那两位病人的真面目。
苏禾柠对他们愈发钦佩，也坚定了要和阎王爷抢人的决心。
这些在绝境中求生，为了国家的利益和安全隐姓埋名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奋斗的英雄，可敬可佩！
谢常德的下笔没有停顿，很快便将所有的穴位都画了出来。
他放下笔的时候，因为大脑飞速运转，额前已经出了薄薄一层细汗。
但他的语气却十分笃定，被苏禾柠吃了一颗定心丸。
“就按照这个方法来，只要穴位不错，绝对没有问题。”
苏禾柠的眼眶一下子热了。
医者妙手仁心，悬壶济世，所追求的最高境界莫过于此。
她站起身来，替那两位病人朝着谢常德鞠了一躬。
谢常德“啧”了一声，赶紧把自己的孙媳妇扶起来，“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干什么？要是病人想谢我，就让他们好了自己来。”
苏禾柠被这话逗笑了，重重点了点头。
她相信那两位英雄一定能够重新站起来。
恢复自己原本的姓名和身份，正大光明地走在太阳底下。
谢常德拉着苏禾柠坐下来，重新取过一张纸，一边写着，一边说道。
“虽然用针灸可以化解淤血，但身体的调养还得用药，我再来给他们开一剂方子，你根据病人的具体情况调整。”
苏禾柠的诊治方案与他基本相同。
两人各有所长，凑在一起仔细商讨了一番，才将最终的药方定下。
在他们商讨的时候，陶文英正好赶过来上班，在一旁虚心求教。
她勉强看懂了这药方中玄机的三成，便惊叹不已。
“这用药太玄妙了。”陶文英察觉到两人对这药方的重视，自己也提起了十二分的心思。
她选用了上好的药材，按照比例分成小药包，正准备装起来的时候，却听到苏禾柠开口。
“这个药一熬就得熬半天，医院那边不太方便，我想在咱们这里熬好了，直接拿去给他们喝。”
为此，苏禾柠还专门带来了满满一桶灵泉水。
“柠柠，你可太细心了。”
陶文英也是天生的医者心，专为病人考虑，并不觉得苏禾柠这个提议麻烦。
她立刻到库房中拿来了熬药的砂锅，在院子的一角支起了火灶，用细细的文火熬制中药。
药味一下子就溢了出来。
陶文英离得最近，捂着鼻子不敢喘气，“这也太苦了吧。”
“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药越苦，就越是厉害。”谢常德应答。
陶文英皱着一脸，但还是恪守职责地用小扇子控制着火候，一步也不敢离开。
“放心好了……呕……我一定会把这个药熬好……呕……我才不怕苦……呕呕呕……”
苏禾柠的心情终于轻松了起来，脸上憋着笑。
她赶紧给自己戴上了口罩，顺便给陶文英递过去一个。
“加油！我相信你！”
饭馆那边。
陈相宜正在淘米。
大米是苏禾柠专门从空间里带出来的黑龙江五常香米，自带一股香气，熬粥煮饭不软不塌，口感极佳。
洗好的大米泛着珍珠一般的光泽，在灯下像是能反光似的。
她将米粒和配菜一起下到锅里，用细火慢慢熬。
许清如则在旁边切着酱牛肉。
昨天开业，酱牛肉大受欢迎，已经没多少存货了。
他们又连夜腌制了几十斤，放在密封的坛子里，一夜过去之后刚好入味。
陈月白觉得自己吃饱的肚子又饿了。
后厨里的肉香和米香直冲着鼻子里钻，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
“我好想吃啊……”
陈相宜十分溺爱小妹，闻言立刻说道：“等会儿就先给你盛上一碗，尝尝鲜。”
许清如看着自己这两个女儿，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手下更有劲儿了。
她们正在后厨里忙活，门口传来了叮铃铃的自行车铃响声。
陈月白刚刚撒完娇，语气中带着几分娇憨，出声问道：“谁呀？”
一时没有人作答。
她也就不再理会，撇了撇嘴，端着满满一盆碗碟到外面的水管下冲洗。
虽然这些餐具昨天都已经清洗过，但今天早上还有一道消毒的程序。
看着堆积如山的碗碟，陈月白欲哭无泪，对门外这位势必要耽搁功夫的来客略有微词，低声嘟囔道：“这不还没到开业的时间吗？”
陈月白一扭身出去了，不再理会那位来客。
许清如和陈相宜见状，对视一眼，十分纳闷地探头出去看。
结果却瞧见江至诚一身崭新的中山装，笑盈盈地进来。
陈相宜哑然失笑。
她来京城后，和作为闻青云“老师”的江至诚相处的时间，竟然算是她们三人里面最多的。
因此，陈相宜也知道这位江老师平时不修边幅，一心一意扑在事业上。
但自从和许清如相认之后，江至诚就像变成了个花孔雀似的，拼命展示着自己的魅力。
陈相宜在心底叹了口气，意料之中，瞧见许清如和江至诚的眼神又黏在了一起。
“清如，我能进来吗？”江至诚站在后厨的门口，询问道。
许清如摇头，“进后厨得先消毒，你可别耽搁这时间了，也别进来添乱。”
江至诚十分失望，只好伸长了脖子，拼命往里面瞅。
陈相宜忍不住勾了勾唇，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她躲在一边笑父亲的“妻管严”。
许清如感到江至诚的视线几乎粘在自己的身上，干活都不自在了起来。
切肉也切得不成样子，她只好放下手中的活，同自己丈夫理论。
“你不急着上班吗？我听青云讲，研究所的研究任务还十分严峻。”
但江至诚却摇摇头，示意她看自己别在胸口的那朵紫藤花。
“再忙也不能忘了过来看你。”
许清如脸上发热发烫，抬头瞥了他一眼，但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
江至诚像是要完成一项绝密任务似的，十分郑重地交代了自己接下去的计划。
“我都想好了，以后要坚持每天都来看你，等以后得了假的时候，我就赖在柠柠的四合院里陪你。”
“你工作这么忙，哪有这功夫？”许清如的眼眶一热，随后低声反驳。
她想起了年轻的时候。
当时自己还和江至诚处于热恋期，就时常被他以“紧急任务”为由放鸽子。
久而久之，聚少离多成了家常便饭。
许清如忍不住翻了翻旧账。
“你说的好听，之前的承诺，没做到的也不少，反正什么都没你的工作重要。”
江至诚急了。
他刚和许清如相认，正是要拼命刷好感的时候，绝对不允许扣分的项目出现！
见许清如不信他的话，江至诚就差对天发誓了。
“我这次说的是真的。我的年纪也上来了，精力和体力大不如前，肯定要适当休息，把重心逐渐转移到家庭上来，好好弥补你，把奋斗的机会都留给那些年轻人。”
他一向视工作为命，从来不肯服老，甚至比那些年轻人还要拼命！
现在却愿意为了家庭做出改变和让步。
许清如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无比支持丈夫的工作，不愿意成为对方科研道路上的绊脚石，哪怕是耽搁一点儿都不行。
“你还是趁着能为国家效力的时候，好好发光发热，得了空的时候再来看我。等什么时候国家不需要你了，才能退居二线呀！”
陈相宜红了眼眶，借着搅粥的机会将即将落下的眼泪擦干。
铁勺碰在锅沿上，发出轻轻一响。
她比谁都清楚母亲有多么渴望和父亲相聚。
但为了父亲的事业，为了国家的科研，许清如能够忍下所有的孤寂和痛楚。
这份爱无私而伟大，足够让任何一个见证它的人震撼不已。
江至诚心中受到的触动更大。
他忍不住去抓许清如的手，但想起后厨要消毒的事，动作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