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您需要什么？”
环境清幽的咖啡厅内，一名身穿白色长裙的少女坐在靠窗的卡座。
少女面容娇美、气质出尘，只是脸色太过苍白，
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骇人的梦境。
“一杯冰美式，谢谢。”
少女并未在意侍应生惊艳的目光，也没有和人交流的想法，迅速点完单将人打发走了。
少女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角，轻轻闭了闭眼睛。
而后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将刚刚梦境里的场景敲敲打打的记了下来。
最近她总是会做这种奇怪的梦。
梦里总有一个颇受磨难的少年，用极端而又惨烈的方式来告别这个世界。
也在毁坏这个世界。
也不知是不是梦到过太多次，她总觉得梦里的少年似曾相识。
这些反反复复的梦，似乎在催促她去找到他。
甚至，拯救他。
拯救？
这个念头刚一出现，少女便在心底嗤笑一声。
她这样的人，哪有资格说这个词。
少女轻轻抿了一口酸涩发苦的冰咖啡，收起荒诞的念头。
“抱歉，北堂女士，我来晚了。”
当最后一个符号落下时，名叫北堂的少女对面的座位被人拉开，一名长相刚毅俊朗的男人坐了下来。
北堂下意识地扫过笔记本电脑上的时间，10：19，比约定的时间早到了11分钟。
“是我提前了。”
北堂平静无波的阐述着事实，打断了初次见面的二人之间本应该有的自我介绍，直入主题道，
“导师说你们需要我的帮助，要我今天来这里见你，寒暄大可不必。”
“是的。”男人点点头，并不在意她的冷淡直白。
或者说他早有准备。
北堂，尹奈国际学院心理学院出了名的冰美人，人尽皆知的难相处。
当然，这也和她生来缺乏共情能力，无法理解人际交往中的迂回和委婉有关。
这样的人，不会被他人的情绪所左右，能够最直观的感受到别人的善恶，
是天生的心理分析师。
男人的余光环视四周，始终保持着一个较为警惕的姿态。
看环境还算幽静，四周无人打扰，才将一个包裹严实的文件袋递了过去，“不妨先看一下这里面的资料。”
北堂眉毛轻挑，接过。
文件袋打开那一瞬，一摞厚厚的照片掉了出来。
一张张鲜血淋漓的照片看起来触目惊心，鲜艳夺目的红是照片里唯一的色调。
这些照片里的人皆为女性，服饰不一，场景不一。
唯一相同的，便是画面里的受害人，脸上都缺了些东西。
像是一个个被人为损坏的洋娃娃，有的没了眼睛，有的缺了耳朵、鼻子、嘴巴……
并且死状狰狞，似乎每个人死前都经受过极端的折磨。
北堂面色不变，将照片一一看完过后，整理放在一边，拿出了文件袋里的案件报告读了起来。
坐在北堂对面的男人不由得有些讶异，
北堂如此淡然的确出乎他的意料。
要知道跟着他办案的小实习生，刚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可是好一阵的干呕呢。
虽说这起案件除了受害者都是女性外，看似没有任何的共同点，受害人之间也没有任何关联。
但经法医检验和现场分析，基本可以断定是同一人所为。
——受害人死之前皆受过极端的折磨，且拷打逼问她们的方式如出一辙。
更为直接的，每一处案发现场，都留下了一个纯白的面具。
用红墨水涂过的地方，便是受害人被取走的地方。
“从目前的掌握的证据来看，凶手很有可能存在心理问题。”
等到北堂将案件报告看完，男人才补充道，
“我们重案组人手不足，所以向我的外公、也就是你的研究生导师说了这件事，想要得到你的帮助。”
“当然，我们会向外界隐瞒你的存在，你的安全我们会优先保证。”男人目光恳切的看着北堂，飞速补充道。
北堂抿抿唇，将文件袋合上，推回到男人面前。
“很心痛听到这样的事情，但很抱歉，我帮不了你们。”
北堂的目光平静，眼底没有任何波澜。
“我的专业方向是社会心理学，而非犯罪心理学，人类犯罪行为我并不了解。更何况这件事情关系重大，还是选择更为专业的人才好。”
说罢，北堂便不欲多留，将电脑放回包包里，起身。
眼看北堂就要离开，男人有些慌乱，下意识挡在门前。
二人对视了一会，男人率先在北堂漆黑澄澈的眼眸里败下阵来，只好实话实说。
“我们对比分析过受害者生前照片，受害人被残忍剜去的部分，多多少少都有几分相似。”
“按照我们的猜测，犯罪嫌疑人应该在做‘收集’。”
“但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怎么可能会有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呢，顶多是某个角度或是某个表情有些微妙的相似罢了。”
“那我们所看到的受害者被残忍折磨的模样，会不会是凶手为了让受害者维持某一个表情，或是某一个动作，使得他在将那部分取下时更像他想得到的模样，而做出来的呢？”
“按照这个思路，我们通过受害者的肌肉最后所呈现的状态，用电脑不断演算和建模，最终还原出了一个凶手正在拼集的容貌。”
“是我的脸？”北堂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听不出是疑问还是笃定。
“没错。”男人点点头，“所以我们要将你提前保护起来。”
“是警方，还是你？”北堂一针见血的指出了二者的区别。
男人所说的猜想逻辑确实合理，但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作为支撑。
破案不是讲直觉的，这一套理想主义的论调在审批流程面前一点都不好使。
男人的沉默昭示着答案。
北堂收回停留在男人身上的视线，继续往门外走。
这一次，男人没有任何理由将她留下了。
只能跟在她的身后，不断地重复道，“但如果我们的推测正确，你现在的处境真的非常危险。”
其架势，颇有些像苦口婆心的劝叛逆少女冬天多穿一条秋裤的老妈。
二人僵持无果，最终还是一人退一步，
男人将自己的联系方式设置成为北堂的紧急联络人，并给她塞了一堆防狼喷雾、甩棍等防身器具，才打消了他派人专门跟踪保护北堂的想法。
男人将北堂送回了学校，直到看着她进了寝室才离开。
停留在二楼拐角处的北堂正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却不期然与楼下梧桐树后一道窥伺的视线相撞。
再朝那处望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北堂站了片刻，继续往楼上走。
早在男人找她之前，北堂就察觉到了最近有人在跟踪、窥伺她。
只不过她最近被梦境搅扰的心神不宁，下意识的忽视罢了。
男人的话她是相信的。
只不过她并不相信男人可以保护她。
能够在警方已经发现作案规律后继续连续作案还置身事外，这个凶手并非等闲之辈。
若他的目标真是自己，哪怕自己身处银行保险库里都是无济于事的。
说不定还会再搭上几条因为保护她而牺牲的人命。
北堂坐在书桌前，在脑海里梳理自己什么时候感受到那股窥伺的目光，试图抽丝剥茧找到被忽视的细节。
只是忽然之间，她的脑海里闪过了梦境的碎片。
北堂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件事情，恐怕与自己梦境中的那个少年脱不了关系。
但随即莞尔。
自己真是魔怔了，居然会把事情推到一个或许并不存在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