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北城下了入冬以来第一场大雪。
寒风凛冽，飞雪漫天，整座城市银装素裹，笼着一层无垢的白。
江银素躺进放满水的浴缸，热水漫过喉咙，空气仿佛被狠狠压缩成狭窄的一团，压抑，逼仄。
她控制不住的粗喘起来，白皙得近乎透明的双手紧紧抓住浴缸边缘，手背青筋暴起。
窒息感疯狂涌入，求生的本能着驱使江银素坐起身，但也没有觉得轻松多少。
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依旧存在，她像是被放逐到了茫茫海面之上，四周环绕着高耸巨轮，上面站满了人，所有人都在等着她被大海吞没，等她坠入漆黑无边的海底，万劫不复。
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手，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
静静坐了片刻，她从一边拿起手机，翻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人，拨过去。
对方开始没有接，也没有关机，显然在等她主动放弃。
可是江银素没有，她一遍一遍拨，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疯魔了一般。
接通电话没等她开口，那边直接破口大骂起来。
“江银素你打电话想干嘛？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我没有你这样不要脸的女儿，说了不要去当明星，你不听，谁想到你竟然这么不自爱，为了钱，出卖自己，还给人当小三，你这跟出去卖有什么区别。”
“要是我没跟朋友说你是我的女儿就好了，现在他们都在问我，你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真的跑去给别人当小三？他们嘴上没说我什么，但心里不知道怎么想我！”
“还有你妹妹，要是被人知道你们的关系，他们很有可能会觉得她是你妹妹，姐姐犯贱给人当小三，妹妹也好不到哪儿去，她才十五，刚上初三，她之前还和我说，妈妈我以后要当老师，现在好了，有你这样的姐姐，她怎么当老师？”
“要是有人以为她和你一样，对她做了什么，她这一辈子就毁了！你为了钱出去卖的时候，就不能考虑考虑我们？我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前夫出轨找小三，女儿去给别人当小三……”
江银素安静听着，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在女人要挂电话时，她忍不住轻轻喊了声。
“妈妈……”
声音又低又哑。
但是女人什么都没有听出，也没耐心去听。
江银素又拨了另一个号码，嘟嘟几声，那边直接关机，分明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说。
听着电话那边传来的机械女声，江银素突然笑出声，在空荡荡的浴室显得伶仃而又诡异，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声音越来越大，嘶哑之中隐隐能够听出一丝呜咽的哭腔。
江银素嘲讽的想，她到底在期待什么？期待他们说一句‘没事，回家吧’？可能吗？他们俩不要她了，早就不要了……
可能是顶灯太过刺眼，江银素抬起湿漉漉的手遮住眼睛。
手机微弱的光芒映衬着她的脸，那些泪痕恍若一支无色画笔，在那张美艳精致的脸上划上裂痕，一道，又一道。
清瘦的身体止不住颤抖，好似被割开喉咙以后、浑身抽搐痉挛不已的濒死小兽，谁过来看一眼，都会觉得她很可怜。
但这只限于表面，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对于江银素这种眼中只有钱，只有名利地位的人来说，伤心几分钟也就到头了。
她抹了把脸，哭过的眼睛通红，比浇了血还要夸张，眼底满是冷漠阴郁。
死很简单，很容易，同时，也是最好的利器。
她会最大限度利用自己的死。
他们国家的人讲死者为大，不论活着的时候做了什么，人一死那些错都可以忽视，可以被忘记。
网上的热搜依旧热火朝天，热搜第一阅读近百亿，讨论破百万，数不清的谩骂堆积如山，如果能化成实质，化为刀的话，她早就被千刀万剐了无数次。
这种时候，她自杀，那些骂过她的人都是雪崩时候的一片雪花。
没有人是无辜的，包括她的父母。
江银素相信，他们一定会受到牵连，知道这件事的人必然会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们，会各种揣测、议论。
鲜红粘稠的液体从瘦白的腕间流出，在水中不断稀释，浴缸里的水渐渐凉下来，寒意顺着皮肤寸寸侵进骨骼。
江银素知道割腕自杀的成功率很低，她在腕间割了好几刀，不过是留给大众的一场戏，让人知道她很痛苦，很无助，也是为了最后的死亡做铺垫，让它显得格外惨烈无望。
浴缸里的水已经变成淡淡的红，失血过多的同时，意识也开始模糊，江银素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在自己的颈部狠狠划了一刀。
血液喷涌，浴室的墙面地面溅上血迹，鲜艳至极，随着时间转为暗沉，在江银素渐趋冰冷的身体上留下死亡的深痕。
腐朽在蔓延，溃烂生成了绚烂的花。
外间的雪越来越大，仿佛能掩盖城市里所有的污垢，骂声，异彩，最后归于一片寂静的纯白。
夜深了。
……
早上七点，北城某中档公寓。
晨光明媚清澈，无声透过窗帘间的缝隙，在房间落下一道微白的晕影。
床上躺着的女子像是深深陷入了噩梦的泥沼，泥足深陷，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浑身颤抖不停，额头上密布着大颗大颗的汗珠。
一个白色的毛绒绒的东西飞到枕头边，看着几乎要厥过去的人，有些犹豫要不要把她叫醒。
不过对方没有给它这个机会，紧闭的眼睛骤然睁开，整个人触电般的坐起，瞳孔紧缩，呼吸急促的要命，光是听着都觉得难受。
房间中寂静一片，只剩下喘气的声音，江银素沉浸在绝望无助的情绪里，呼吸急乱，过了很长时间才稍微平复一点。
双手无意识抱紧被子，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四周，发现有点眼熟。
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她很久之前住的那栋公寓，不到一年就搬走了。
刀刃割开脖颈的那种感觉太过强烈恐怖，江银素摩挲着自己的脖颈，一遍又一遍确定那里有没有伤，视线不经意扫过手腕，白皙干净，没有丝毫伤痕，这一瞬间，一种不可思议的猜测在她心中隐隐成型。
系统觉得是自己出场的时候了，白色的小翅膀扑棱起来，飞到江银素面前。
【叮！恶女改造系统绑定成功！】
【亲爱的宿主，你好！021系统竭诚为您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