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文帝建元初年,文帝下旨册封已逝皇后高氏之嫡女谢兰因,为文昌长公主。
先帝在位时,高皇后母家安国公谋反,犯上作乱,先帝震怒万分。
高皇后虽未被废除,但母女二人受外戚连累,于昭阳殿画地封宫,一世不得出。
燕文帝此举,朝野非议,言官纷纷上奏。
皇帝言事发时,长公主年幼不知事,全然为外戚所累,先帝逝世前尤悔矣,朕初登御座,秉承先帝遗志,册封其文昌长公主,是为孝道,也是不忍苛待先帝子嗣。
后册封先帝余下三子为亲王,其余四女为长公主,朝野内外无不赞文帝纯善仁义。
三个月后,司礼监秉笔太监,位列朝堂的东厂督主于尽,呈上文昌长公主外家被陷害谋反的证据,为其翻案,燕文帝命刑部、大理寺共同审理此案,东厂监察。
半月过去,案情重审完毕,东厂督主于尽率刑部尚书与大理寺卿两名主审入宫面圣。隔日,燕文帝传出数道旨意。
第一道昭雪安国公等涉案文武官员十九人的大逆谋反之罪,昭告天下,为尔等平复。
第二道追封已逝嫡母高皇后为明懿惠安太后,与先帝同葬景陵。
余下旨意主在如何抚恤幸存者,以及如何定罪此案的主谋以及相关涉案人员。
建元二年,燕文帝赐婚文昌长公主谢兰因与东厂督主于尽,两人成亲之日,十里红妆,半朝重臣皆亲至于尽府中祝贺,此情此景,堪称盛况。
建元三年,安阳长公主谋害文昌长公主,其夫于尽当场诛杀安阳长公主。
朝野震动,上书东厂督主于尽杀害安阳长公主,纵使事出有因,杀害皇族,是为大不敬之罪,请求皇帝严惩于尽。
燕文帝却只是一笑了之,言安阳谋害嫡公主,犯大罪,实属咎由自取,于爱卿爱妻心切,朕不忍苛责,众卿不得再议。
同年,燕文帝册封于尽为亲王,封号燕,封为九千岁。
此后除每月初一、十五朝会,内阁庭议,时常不见皇帝,皆由九千岁代帝议事论政,满朝文武十之七八,唯九千岁之命是从,于尽权倾朝野,实为大燕无冕之皇。
先帝耽于声色享乐,奢侈腐化,大燕内耗日益严重,燕文帝更是昏庸无能,整日沉湎酒色,荒废朝政,朝廷腐败不堪,结党营私,贪污受贿,更有宦官掌政专权,内政渐乱。
建元六年起,边境战火不断,各地更是接连天灾,田地颗粒不收。朝廷对此置之不理,任其自生自灭,百姓走投无路,为求生机,纷纷揭竿而起。
内忧外患,朝廷派兵镇压,却亡羊补牢时已晚矣,建元十年春,叛军围困大燕帝都燕京,燕军苦战近七天,损失极为惨重,再也无法阻挡城破国亡。
大燕东宫,道元宫。
平日里喧嚣繁华的东宫,已然荒凉死寂,只能偶然看到几个宫女内监,急匆匆的逃向宫外。
自燕文帝登基,就风头无两权势喧赫的道元宫,此时在夕阳的余晖中,仿佛一个金玉打造的堂皇牢笼。
远处城破的声音传来,硝烟四处可见,叛军呐喊声如海啸般,声赫震天。
昭阳殿中,文昌长公主谢兰因依旧妆容精致,长长的珠络垂至脸侧,下巴微微抬起,骄矜艳丽。
听着锦衣卫禀告城门已破,她不可置信地望向身边的于尽。
“于尽!这就是你说的叛军不足所惧?燕京城门破了!大燕亡国了!你不是厉害吗?为什么不去杀了那些叛军?把他们全部都杀了!你不是最会杀人吗?快啊!去杀了他们!!”
多年浸于权势、鲜血与死亡之间,于尽周身仿佛笼罩着无尽阴森诡谲的黑影,不见半分光亮与暖意,如同从地狱血海爬出来的修罗恶鬼,光是看着便觉得不寒而栗,令人窒息。
他的相貌属上乘,面容英俊,眉眼冷峻而又锋利,眼尾狭长,带了几分邪肆。
此时他身穿一袭暗红蟒袍,唇角慢条斯理地勾起,眸色深如夜幕,幽暗而又深邃,无端透出几分勾人入骨的妖气。
于尽挥了挥手,示意人退下。
等人出了昭阳殿,他才懒洋洋的看向谢兰因,嘴角带着恶劣的笑容,像是斑斓艳丽的毒蛇,吐着剧毒的信子:“殿下这个时候才知道怕吗?是不是有些迟了?”
他伸手将谢兰因揽在怀里,极轻地掐住她的下颌,强迫她去看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
“昭阳殿雕栏玉砌,比陛下的太极殿还要奢华数倍,殿下不问世事,怕是不知当年重修昭阳殿便用了大燕半年的赋税。”
谢兰因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理直气壮:“那又如何?我是先帝唯一的嫡出公主,先帝受小人蒙蔽,冤枉我外祖一家,致使母后绝望自尽,我更是如囚犯般困于昭阳殿数年。我受了那么多苦,这些不过是补偿一二罢了。”
于尽温柔的摸了摸她的脸:“是啊,殿下受了很多苦,只是殿下被困的那些年虽然简素,但好歹不用受风雪颠簸之苦,衣食上即便有些短缺,尤胜贫苦人家许多。”
“殿下,您知道吗?先帝穷奢极欲,挥霍享乐,在位这些年劳民伤财,国库内耗严重,陛下不逊于先帝,整日耽于酒色,这几年战祸天灾不断,民不聊生,路有白骨。两代帝王如此,上行下效,官员之间结党营私,党同伐异,大燕的内里早就被蛀空了,能到今日,也算是运气好。”
谢兰因没有听懂他的意思,就算听懂了,也不会管。
她被于尽捧在手心,多年呵护备至,就算那几年封宫受了些委屈,但于尽转头就为她百倍十倍讨了回来。
谢兰因想要继续当高高在上的文昌长公主,想要过得富贵繁华,如今城破国亡,这一切成了空,对于未来的恐惧和惶然,让她几乎没有理智,只知道抓着于尽撒气。
“那又怎样?是你没用!都是你没用!你要是有用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你这废物!本来就只会杀人!除了杀人,你根本一无是处!为什么不杀了他们?为什么?你这没用的太监!”
于尽本来神情懒散,他最喜欢的就是谢兰因失控时的模样,无论是在床榻之间,还是其他地方,每每这种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真正掌控了这位大燕朝最最尊贵的公主殿下,他们是真正平等的夫与妻。
但太监两字从安阳长公主那件事后,就成了于尽的禁忌,是他绝对不能触碰的逆鳞。
于尽的脸色立刻阴森幽沉起来,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满目的狠戾让人毛骨悚然。
谢兰因此时正在气头上,丝毫未察觉于尽的异样,她眼睛通红,明艳的面容上有一丝的狰狞之色,怒视着于尽。
“没用!太没用了!就你这样的废物,还想当我的夫君!像你这样不男不女的太监,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只是一个太监,一个连男人都不算的太监,怎么可能配当我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