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姨娘与舒然面面相对，都不约而同地重重叹气。
这种时候，人的精神力绝对不能先垮了。
舒然打起精神，劝慰白姨娘，“姨娘也说了，老的老小的小。”
“咱们这一家子，遇事拿主意，还得靠你我。”
“若是姨娘先撑不住了，子睿和晴儿要怎么办？”
白姨娘听了深觉得有理。
她用力擦掉眼泪，说，“没错，我不能先倒下了！”
“分别的时候，老爷叫我照料你们。”
“我不能什么都不做，光顾着自己难受。”
舒然给白姨娘打气，也是给自己打气道：
“姨娘别太担心了，我一定会想办法的。”
这时营地中央已经冒起了炊烟。
杂粮粥的香气混合着熟悉的草腥味。
不用看就知道。
今晚吃的一定又是野菜粥。
舒然和白姨娘排到队伍后面，准备领饭。
刚站定，就看见凤凌端着碗经过。
舒然眼尖地瞧见，凤凌万里的粥要比其他人浓稠许多。
就连他分到的杂粮窝头也明显比别人的大一圈。
凤凌却无视了舒然的目光。
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就好像根本不认识她一样。
轮到舒然和白姨娘领饭的时候。
锅里的粥已经不怎么冒热气了。
舒然看着伙夫在锅里搅了搅，随手舀起一大勺，半稀不稠。
让她再次确定。
凤凌的那碗粥一定有特殊待遇在里面！
七碗粥，七个窝头，一次拿不走。
舒然和白姨娘就先端了放在旁边。
然后白姨娘拿两碗粥回去，叫舒荷和舒子睿来帮忙。
舒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
舒老太太刚才喝了水，休息过后，恢复了些许精神。
见她能吃的进东西，舒然放心了不少。
舒荷一边啃着窝头，说，“其实这现蒸的窝头还不错。”
“比中午那干饼子可好多了。”
舒子睿发狠地咬了一口窝头，说：
“我还是更想念二姐姐烤的野鸡肉！”
舒荷得意地摇头晃脑，“知道你二姐姐的厉害了吧？”
“等到下次安营，有机会了我还给咱们做！”
舒然嗔道，“你们两个只想到怎么好吃。”
“怎么就没想想这些野味有多难抓啊？”
舒荷与舒子睿立刻默契地调转方向。
“还是大姐姐最厉害了对不对！”
“大姐姐神勇无敌！子睿佩服！”
小舒晴也跟着掺和，“下次晴儿也要跟大姐姐学。”
她张开两只胳膊，像小鸟似的摆出飞扑的姿势。
“就这样！晴儿扑！”
白姨娘急忙伸手接住女儿，无奈笑道，“我的小乖乖。”
“可当心摔疼了又要哭！”
人类的特性大概就是这样。
不断地受伤，再不断地治愈。
痛过之后，只要得到喘息，依然还能继续笑出来。
舒老太太看着自家的这些小辈，眼中漾起欣慰的笑意。
夜里大家都熟睡之后。
舒然又一次悄悄溜了出去。
反正这个营地里的兵丁仗着判司在，晚上都睡得很熟。
完全没有人专门看守犯人。
她从外圈绕道，照自己傍晚时专门记下的位置过去。
果然顺利地找到了凤凌。
凤凌选择睡觉的地方总是远离其他人。
加上他凤家人的特殊身份。
流放营里的犯人也没有谁会主动与他接近。
所以舒然每次见到凤凌时，他都是孤零零一人。
此刻他背靠树干，半躺着一动不动。
就连舒然靠近他都没发现。
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舒然不敢走的太近，怕临时有人醒来看见。
她弯腰拾起一块小石子。
打算用丢石头的方式引起凤凌的注意。
她比划了几下。
觉得距离有点远，自己只怕扔不准。
于是又迂回着往前挪了几步。
舒然屏息、凝神、瞄准。
我扔！
没反应？
那我再扔！
怎么还是没反应？
连扔了三颗石头之后，舒然总算意识到不对劲了。
毕竟，事不过三嘛。
再者说，以凤凌的个性，就算第一颗石头他能忍。
之后他也会毫不领情地对她一顿冷嘲热讽。
舒然犹豫再三，好奇心终于战胜了理性。
她左顾右盼，确认安全之后。
才做贼似的一溜烟挪到凤凌跟前。
低头看去时，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气。
这什么情况？！
凤凌双眸紧闭，看不出是不是还醒着。
探了探呼吸，极其微弱。
说是出气多进气少都不为过。
舒然僵着身子，目光缓缓下移。
但见凤凌右边的袖子高高挽起。
胳膊无力地放在身侧。
暗夜中，他小臂上闪烁着许多星星点点的蓝光。
蓝萤虫？
舒然大着胆子蹲下，凑近了看。
这一看，几乎把她七魂吓掉了六魂。
在蓝萤虫微弱的光芒的照亮下，可见皮肤上可怖的黑色网纹。
一条一条，如植物的毛细根。
而且伴随着蓝萤虫光芒一下一下的闪烁，黑色纹路也在同样频率的收缩。
变深，变浅。
最初的惊吓过后，舒然心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她屏住呼吸，俯身几乎快贴在凤凌胳膊上，又观察了一会儿。
脉搏还在跳。
以她这个现代人的基础受教育程度看。
这些黑色的纹路可能是皮下的血管和毛细血管。
她抬头看向凤凌，都这样了还没醒。
看来是真的失去意识了。
舒然往周围看了看，也不敢高声，一手拢着嘴边唤道：
“凤凌！”
“凤三！”
“姓凤的！你要是能听见，好歹给我点指示。”
“我才能知道怎么帮你啊！”
然而没人回答，凤凌依旧静默如石头。
舒然泄气地翻身瘫坐在一边，无奈地瞅着凤凌。
总不能就这么放着他不管吧？
就他这个蓝幽幽发光的胳膊。八壹中文網
大晚上的别提有多醒目了。
等会儿要是被哪个起夜的瞧见，再惊叫起来。
当真是小命休矣！
舒然抱着脑袋苦思冥想。
忽然，她看到了落在凤凌衣服上的小竹管。
这不是那天他用来装蓝萤虫的么？
她不是大夫，自然无从得知凤凌为何变成这副鬼样子。
唯一能让她看出来的异样之处，就在于这虫子了。
舒然把竹管捡起来攥在手里。
又抬头望了眼胸口起伏越发微弱的凤凌。
她咬咬牙，默念，罢了，且死马当活马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