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襄是个很上道的人，他知道走到哪一步该做什么事。
于是主动说，“多谢大姑娘费心。”
“明日宋某就命人将另一半货送来。”
舒然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喝了一口水，又笑道，“我这儿还有些别的东西。”
“想请宋兄过目。”
“哦？”宋襄提起了好奇心。
“舒大姑娘拿出的东西自然是好的。”
“宋某盼望能长一长见识。”
舒然让舒荷取了些自家吃的食用盐来。
宋襄是个识货的。
只看了一眼就发现这盐巴比流放村吃品质高出许多。
他不由弯腰凑近了细看，“如此雪白细腻的盐巴……”
宋襄忽然往门口看了一眼，谨慎地压低了声音问：
“舒大姑娘竟然有渠道从外面弄来官盐？”
见他这般紧张，舒荷几个忍不住都笑了。
舒子睿说，“这可不是什么官盐，更不是外面来的。”
“这就是我们自家用那盐湖水做的！”
宋襄难以置信地看向舒然。
他知道有些上好的盐井水，可以直接晒出好盐巴。
但北地山中的这处盐湖却杂质很多。
盐巴本来又是人活下去必不可少的东西。
过去，宋襄和流放村几个有头脑的人试了无数次。
最好的时候，也只能得到颜色微黄的粗粒盐。
他们只能认命作罢。
反正有盐吃就已经很不错了。
口味和质地只能退而求其次。
宋襄万万没想到，自己有天能在北地看到这么好的细盐。
因为太过震惊，他着急开口，说话都有些磕巴。
“舒、舒大姑娘，这些盐是你家自己做出来的？”
“真的吗？”
还不等舒然回答，小舒晴在旁边抢过话头：
“当然是真的啦！”
“是大姐姐做的，大姐姐想出的办法。”
小姑娘一脸骄傲，“是不是很厉害呀？”
宋襄点头。
因为信息量冲击力太大，他神情飘忽地跟着重复道：
“的确，很厉害。”
舒然给舒荷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把盐罐子收回去了。
舒荷上前刚捧起盐罐。
宋襄就像骤然回魂一般，急急地说：
“舒大姑娘可否将制盐的法子告知宋某！”
“要什么代价作为交换都可以！”
舒然瞥着他，笑了，“对不住，制盐的法子我暂时没打算卖。”
宋襄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沮丧下去。
他自己回过味儿来，也觉得方才的要求太过贪心了。
只得讷讷道，“也是，这制盐的法子肯定不简单吧。”
舒然笑了笑说，“制盐的确不容易。”
宋襄眼巴巴看着舒荷把盐拿走，内心无比失落。
他忍不住抿了抿嘴唇。
真想试试没有杂味的盐，那种纯然的咸鲜啊……
舒然暗暗看了宋襄一眼，开门见山道：
“我手里是攒了一些，除了留足我自家吃的。”
“剩下还能拿出来少量。”
“如果宋兄有意的话，正好我也有想求宋兄的东西。”
宋襄心头熄灭的火苗腾地一下死灰复燃。
他努力压抑内心的欢喜，不过分表露在脸上，说：
“舒大姑娘请说。”
“要是条件合适，宋某自然也愿意尝试。”
舒然说，“之前你们送来的亚麻布质地很不错。”
“听说是你们采的野亚麻种子，这几年自己驯化的？”
听话听音，宋襄立刻就明白了舒然的意图。
不过他悬着的心也因此放了下来。
亚麻种子是由他挑头培育的。
他从中出力最多。
能拿出来多少，全都能由他一人说了算。
宋襄已经做好了讨价还价的准备。
他镇定下来，微微笑道，“既然这是舒大姑娘先提起的。”
“那么，如何交换，想必舒大姑娘已经有想法了吧？”
舒然也不兜圈子，“按外面的市价。”
“亚麻种子价贱，莫说远远比不上棉花种子。”
“就连高粱、粟、都比亚麻贵四五倍。”
“这个我没说错吧？”
宋襄点点头，“的确如此。”
舒然说，“至于官盐的价钱，那就更不必说了。”
“我略略算过。”
“一斤官盐换二十斤亚麻种子，还有余地。”
她余光瞅着宋襄已经发白的脸色。
话锋转道，“不过这毕竟是北地。”
“宋兄在亚麻种子上也是耗费了不少心血的。”
“咱们商量价钱，还是得从现实出发。”
“您说对吧？”
宋襄如释重负，附和道，“对。”
现实情况就是，就算他舍得用二十比一的代价换盐。
算到总量，他恐怕也拿不出那么多亚麻种子。
宋襄掏出一张亚麻帕子拭汗，还不好意思地解释，“天太热了。”
舒荷捧来了晾水用的小木盆。
给宋襄又续了一碗水。
“天热容易出汗，是得多喝点水。”
宋襄说了声多谢，觉得口干舌燥，便立刻埋头喝水。
舒然接着说，“上一次我与宋兄合作愉快。”
“所以咱们也别二十斤了，就十二斤，怎么样？”
宋襄抬头，“十二斤亚麻种子换一斤细盐？”
舒然颔首道，“宋兄可以多点时间仔细考虑。”
宋襄思忖片刻，谨慎地问：
“就是不知，舒大姑娘能拿出多少盐？”
舒然比了一只手，“不多，只有五斤。”
宋襄一听是自己能吃进的数目，当即就做了决定。
“不用考虑了，十二比一交换，就这么办。”
他又好心说，“这个时节亚麻还是可以下种的。”
“约莫一个半月就能长成了。”
两人约好了宋襄下午来送货时顺便完成这次的交换。
宋襄就告辞回去了。
白姨娘问，“大姑娘要亚麻种子。”
“是打算以后咱们自己也织亚麻布？”
舒然笑道，“种成的亚麻，不但能揉出纤维织布。”
“产出的亚麻籽还有更大的用处呢！”
全家人面面相觑。
亚麻籽？那不就是亚麻的种子么。
除了继续种亚麻，还能有什么更大的用处？
刚才白姨娘一直坐在旁边做针线。
之前新到的那些亚麻布，她给全家都量身裁了衣裳。
准备多做几套新衣裳穿。
舒然拿起一件快做好的褙子看了看。
“果然还是染上颜色更好看。”
“颜色？”白姨娘失笑。
“这地方哪有什么染料啊，有的穿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