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老太太借故支开白姨娘，对舒然说，“既然是做生意。”
“中途的人力、物力，也该算在成本之内。”
舒然明白老太太的意思，说，“祖母放心。”
“我已经跟凤三叔说好了。”
“运货时用他的人和马，由我来给支付工钱以及草料钱。”
舒老太太颔首道，“这样就好。”
“咱们总没有白白叫人帮忙的道理。”
“毕竟凤凌手下可供驱使的人再多，也不是冲着咱们来了。”
“咱们自己须得知道轻重。”
舒然正色答应，“是，祖母。”
“我跟他们打交道的时候会注意这些。”
舒老太太笑着说，“祖母知道，你做事一直最为谨慎细致。”
“凡事最有章法的。”
“不过是白叮嘱你两句罢了。”
“嗯。”舒然应了声。
见老太太伸手要倒茶，她便顺势拿起茶壶，蓄满了桌上那只茶杯，然后才起身往外面去了。
舒然走出正屋，迎面被冷风一吹，忽然打了个激灵。
不对。
总算想到方才有哪里奇怪了。
原主舒然，在所有人眼中的印象是：
张狂、不学无术、为追男人厚颜无耻。
就算从小得舒老太太教导，实则跟其他闺秀一样，该会的都会。
但她缺乏心计，凡事任性而为，很少计较后果。
这样一个人，在家里家外的行事做派，绝对当不上“一直谨慎细致”。
想到这儿，舒然心头发悚。
她不由回头看向窗口，虽然窗户糊的太厚，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还是眼神定定地出神。
就像是望着舒老太太一样。
老太太为什么那么说？
自己养大的长孙女，老太太应该是最为了解的。
难道她其实发现了原来的舒然已经换了个魂？
不对，也不对，舒然使劲摇头，打消自己的猜测。
魂穿这种事，若非她亲身经历，也很难相信。
舒老太太又怎么会没凭没据就往这方面想？
舒然安心了一些。
兴许就只是老太太满意，所以随便夸奖。
回忆起来，在流放路上，老太太就已经说过类似的话。
舒然眉头舒展开来，余光就瞥见一道身影溜进院子。
鬼鬼祟祟地贴着墙根往西屋走。
舒然当即出声，“子睿？我刚还说呢，你去哪儿了？”
“还有你二姐，晴儿，她俩呢？”
舒子睿正在迈着小碎步疾走。
骤然被点名，他身子一僵，急忙回头冲着舒然：
“嘘！嘘嘘嘘！”
舒子睿吓得比了几次噤声的手势。
又是一脸紧张地拼命招手，让舒然过去。
这时，灶房里的白姨娘说话了，“子睿？”
“大姑娘，是子睿回来了么？”
舒然看了眼舒子睿，无声地摆手示意他先回屋，她稍后就去。
然后高声对着灶房说，“哎，回来了。”
“我让他先回屋了，我之前说要检查他课业的。”
白姨娘听见儿子肯用功读书就高兴，笑着说：
“那你们去，大姑娘是做长姐的，可得对他严厉一点！”
“好！”舒然笑道，“我一定好好管教他。”
舒然走进西屋时，舒子睿正僵硬地端坐在凳子上，两只手背在身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舒然反手关门，好笑道，“别藏了，是我。”
舒子睿夸张地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大姐姐啊。”
“还以为是姨娘突击视察来着。”
他从身后拿出一件东西，抑制不住的高兴。
“大姐姐你看！这就是凤三叔之前答应送我的！”
“弓箭？”舒然伸手，“拿来让我仔细瞧瞧。”
舒子睿对这套得来不易的弓箭十分珍视。
他犹豫了一下，才慢慢递过去，还不放心道：
“大姐姐，你慢点拿，别给我弄坏了。”
舒然轻笑出声，“你当这是什么？”
“这是武器，是要拿来用的，若是像你说的一碰就坏。”
“还要怎么射箭？”
舒子睿想想也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以前我只有自己做的弹弓用。”
“还是第一次拿到这种真家伙呢！”
舒然拿起弓，试了试弓弦，心里就有数了。
凤凌送的这把弓，不仅根据舒子睿如今的身高、手型调整了尺寸。
弓弦的强度也刻意的减弱了许多。
比起她手臂上藏着的那个弓弩，射击强度至少差了一半。
不过这样给小孩子用就刚刚好。
既足够用来练习实战，也不怕因为力道太强而伤着舒子睿。
舒然把弓还给舒子睿，“你凤三叔命人打造这个给你。”
“定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你可得好好感谢人家。”
舒子睿激动地小脸红扑扑，“我就知道，大姐姐一定支持我！”
“不止这弓箭，凤三叔还说，他要亲自教我呢！”
舒然从未见舒子睿高兴成这样。
她看得出，这孩子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不由随口说，“你呀，明明是清流文人家的孩子。”
“为何却偏偏喜欢这些舞刀弄枪的事？”
舒子睿低头咬了咬嘴唇，又抬头看了舒然一眼。
他终于狠狠下定了决心，坦白道：“我就是想习武。”
“我才不想考进士，做什么清流文官呢！”
“进神机营，为国效力才是正经！”
舒然一怔，想起之前问舒子睿究竟长大了想做什么。
这孩子当时只对她说，能不能先不说。
此刻他倒是主动把什么都说了。
舒然反而陷入了为难。
“你想习武，进神机营？”
舒子睿一经说开，也就大方承认，“对！我以后还想做大将军。”
“这些话，我过去从不敢在家里说，只跟凤三叔说过。”
舒然扶额。
“没想到啊，他比我知道的还早。”
舒子睿有些歉意地望着舒然，“我不是不相信大姐姐。”
“我就是怕我娘和祖母知道了，又得闹得天翻地覆。”
“我就想偷偷练习，学本事。”
“等以后，我能有出息了，再给她们一个惊喜！”
舒然掩面长叹，啥惊喜啊，不是惊吓就好了！
她认真想了想，问，“我问你。”
“你为什么想弃文从武？”
“是因为咱们抄家流放，路上风餐露宿，受那些兵丁欺凌打骂。”
“才逼得你变了想法，不愿从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