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可心脸色有些凝重,目不转睛的看着桥洞口,等着熟悉的那一道身影出现。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纪简依旧没有回来。
常常挂着灿烂笑容的小脸,紧绷的无一丝血色。
习可心没有哭泣,只是呼吸略微急促的看着。
纪简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
他会回来的……
时间过得非常缓慢,缓慢的好像周围的所有一切都变得缓慢,包括在那些灯光下飞舞的飞虫。
那些桥洞外因为车辆路过而掉下的沙粒摩擦碰撞声,都在习可心紧绷的神经下,显也得格外的大。
“沙沙沙——”一阵细小的沙子滑坡声,让习可心警觉敏感的站了起来,更加目不转睛的盯着桥洞门口。
可是很快,她反应了过来,在外面的也许不是纪简,而是别人找到了他们的住所呢。
这个想法,让习可心不自觉的后退。外面沉重的脚步声,缓慢的,试探一般的靠近。
习可心紧张的呼吸停滞,一步步的后退,在那个脚步声即将到达门口的时刻,她紧绷着身体,想转身就跑,可在看见出现的人是谁时,愣在了原地,眼泪啪的一下,滑了下来——纪简的头部包着一条深蓝色的布料,单手撑着桥洞边的水泥,脸颊有些瘀青,嘴角挂着一丝血渍,神色有些疲惫无力,但在看见习可心的那一瞬间,阴郁的眼睛却有了耀眼的亮光。
习可心捂着自己的嘴巴,破涕的哭了出来,一步步的越走越快的扑进了纪简的怀里,将带着五次的小脸埋在他的颈肩,不停的哭泣流眼泪。
纪简被她扑得闷哼了一声,伸手将她抱住,才勉强维持住了身体的稳定。感受着肩膀的湿润和怀里习可心微微颤抖的身体,纪简压下心底在见到她之前的所有阴暗,用被砸伤的手,轻轻的拍抚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不安、担忧害怕的情绪,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的耳边哑声的说着:“…可心,我没事。你呢,有没有受伤?没事吧?”
习可心埋在他颈间的脑袋,摇着跟拨浪鼓一样,抱着他腰间的双手,一点点的收紧,声音哽咽嘶哑的问道:“…纪简,我们已经在这里生活很久了。你的黑化病根本没有传染的症状,二狗子不可能不知道,那些曾经将所有黑化病患者圈养起来的高层政府也不可能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还是依旧对外宣传黑化病是传染病,依旧对黑化病幸存者进行大规模的悬赏缉拿?”
这个疑问如一片巨大的黑雾一样萦绕在她的脑海,如何都驱赶不走,也无法看清对面的真正的真相。
……为什么?为了掩盖他们那个巨大的核泄漏事故,带来的巨大伤亡啊。
习可心的问题,一下子扒开了纪简内心深处那个使他夜夜惊醒的记忆——深紫色的气体从西北方核基地喷涌而出,笼罩了整座城市,有毒易燃的气体在火星的触碰下发生了接二连三,足以毁掉整座城市的大规模爆炸。
血肉烧焦味、火药味、深紫色气体的苦涩味,掺杂在一起充满了一个个周边城市人民的鼻腔内,让他们咳嗽作呕,流出不知是被呛到还是痛苦的眼泪。
撕裂的叫喊声,孩子的哭闹声,爆炸声,血肉的撕裂声,建筑物的坍塌声,踩踏声,求救声,一声的盖过一声,震耳欲聋,犹如一个人间炼狱。
“救救我,求求你们!!我的妈妈被压在下面啊!啊,求求你们——”所有人都顾着逃命,从一个绝望的少女身边跑过,没有一丝停下的意思。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呜呜,啊啊——”一个年轻女人抱着一个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婴儿,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喊,任由身后的烈火将她吞食燃烧。
“不要啊,不要啊——”
“你们救救我,我老婆还在这下面,求求你们,帮帮我们!!求求你们——”
“啊啊啊啊——”
“啊,唔,救……”
求救声,尖叫声在这一座炼狱城市里不绝于耳。
事故平息后的当晚,高级政府人员乘坐救生飞机及时撤离,为了防止事故信息进步扩大,断了附近城市的信号接收器,并命令身着武装防护服的军队围城,禁止核泄露基地周边城市人民出逃。
原本就死亡惨重的周边城市人民,在反抗无效后,被迫继续居住在被已摧毁且充满毒气的城市内。
在生活物资和医疗设备严重欠缺的情况下,原本所剩无几的幸存者,饿的饿死,病的病死。
走在还会被破坏的街道上,全是焚烧尸体的硝烟,倒在各个角落,枯瘦且无人收殓的尸体。
这是……什么地方,这样的地方,还是那个他所认识的城市吗……
长期生存在毒气城市的幸存者们,身体上开始出现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黑斑。
与此同时,政府开始向世界以及各个地区开启舆论宣传,声称核泄漏周边城市的人民,因为受核泄漏的影响,得了一种黑化病,极具传染性,且被传染后死亡率极高。
因此,政府决定将这类感染人群集中聚集在核基地附近,未被污染地区进行集中隔离治疗。
政府对舆论起到很大的效果,让世界各地的人民都相信了这一说辞。
所以在面对2000万城市人口,到最后只剩下20万不到时,也只是将之归之于这一传染病的致死率。
2000万人口,就这么只剩下后来的几万人不到。
三年的折磨让剩余的人知道,他们所期盼的,那些政府人员的良知永远不可能会出现。于是他们选择大规模暴动,以牺牲大多数人的性命,换取少多数人性命的代价,来得到他们最后生的希望。
也是这一场暴动,让维胜的几万人,就只剩下了几千人。
他们如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在各界政府的通缉下,如他们所愿的成为了人人喊打,人人惧怕的存在。
没有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靠近一个黑化病幸存者,也没有人会相信一个黑化病幸存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