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与秋眼底全是不甘心，扯着嗓子低吼：“明月，我要替明月报仇！”
君域确实虚弱，身体难以维持实体，总是时不时透明一会。
盛澜走近林与秋，走了一步，回头警告君域，“你再拦，我一巴掌拍死你。”
君域弯了弯唇角，“不拦。”
盛澜哼了一声，走到林与秋面前，脚踩在他肩膀上，俯身看他，“报仇？认真的。”
林与秋从不知道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师妹，竟然有如此压迫感。
他咬了咬牙，直视盛澜，“是，不管明月犯了什么错，都该由明清宗来处置，凭什么鬼主能决定她的生死？！”
盛澜语气淡淡地，顺手撩了撩垂落下来的头发，说：“不是他决定的，我定的。我定了她死，她就得死。”
她身子压低，脚上力气更甚，踩得林与秋大口吸气，“最后一次机会，报仇吗？”
林与秋死死地瞪着君域，“我要杀了他，死我也要杀了他！”
盛澜看了盛父盛母一眼，转而对林与秋道：“很遗憾。你找他报仇，我得弄死你。你找我报仇，在他那也活不过。所以，你还是去死吧。”
说完，她毫不犹豫，将那浅浅插在林与秋心口的剑刃，用力压了进去。
林与秋张大嘴巴，瞳孔涣散，眼里的生机渐渐消失。
盛澜拍了拍手，突然在想，林与秋和殷明月都死了，还算拆散他们吗？
不能做了鬼再相亲相爱吧？
她回头看向君域，“他们会变成鬼吗？”
君域：“我不让他们变，他们就变不了。”
盛澜很满意，“那我就放心了。”
盛父盛母看盛澜的眼神里带上了恐惧，莫以臣也忌惮万分，甚至莫无风都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太过残忍暴虐。
人已死，何必要迫得其魂飞魄散。
盛澜知道这些人怎么看她的，她不在乎。
这才是她腐烂内心的一部分，死个人而已，她都没废物利用。
只是，她的眉头一直再没松过。
许久不曾出现过的自我厌弃，自心底各处涌上来，一遍遍地扯着她的耳朵吼：你真恶心，你活着就让人恶心。
声音从脑海里，身体里各处朝她袭来，让她很想给自己一刀。
“澜澜，澜澜……”君域低声喊她，“看我，看着我。”
盛澜抬眸，对上君域担忧的眼睛，面无表情地告诉他，“我杀人了。”
“嗯。”君域摸了摸她的脸，冰凉的触感一下让盛澜从那种压抑的情绪中挣脱而出。
她不理解地问：“你不是不喜欢我杀人。”
“我喜欢你的一切。”君域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才垂了垂眸，道：“只是，有我在，你不必动手。若是以后我不在了你再动手，好吗？”
这样请求式的询问跟之前晏初如出一辙。
盛澜看他，“你为什么会不在？”
君域眸光温柔，“我总会有不在的时候。”
“那你得告诉我你去哪。”
“那……要是我有那么一次，再也不出现了……”
“你敢跑，我就把你抓回来当奴隶！”
君域忽地笑出声，“好。”
这才他认识的盛澜，霸道到蛮不讲理，任性到不管不顾。
别人都说她性格怪异，他却爱到极致。
君域与盛澜并肩站着，盛澜身上披着君域的衣袍，衣摆太长拖到了地上，染了一圈血，提起来时血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盛父盛母以及莫以臣和莫无风都看不下去，现场实在太过血腥残忍。
唯二淡定的，只有这两位。
一个冷静淡然，轻轻握着盛澜的一根手指，轻柔摩挲着，仿佛摸着世间最美好的宝贝。
一个百无聊赖，眼神冷漠，感觉下一秒就要打哈欠了。
莫无风低声问莫以臣，“鬼主嗜杀倒也罢了，怎的这盛家小姐也如此淡定？盛长明竟如此会教导孩子，再害怕也不叫人看出来？”
莫以臣默默地回头看了眼呕吐不止的盛家夫妇，答道：“师父，徒儿以为这胆色非是能教导得出来的。”
等了一会，盛澜真打了个哈欠，从身后掏了半天掏出一把刀，“太慢了，我去帮忙。”
君域拦住她，“我去。”
他刚要走，盛澜却拉住他，“算了，不盯了，回去待着，让吕竹盯着吧。”
一直害怕得躲在盛澜身后的吕竹：“？？？”
“好好的人，怎么欺负鬼啊！”
盛澜冲她一笑，“你也可以欺负鬼啊。”
她戳了戳君域，“喏，现成的。”
吕竹：“……江湖不见。”
盛澜笑了笑，君域看她笑，也跟着笑了。
要不是地上血流成河，碎石遍野，这一幕可称得上美好二字。
盛澜和君域走了，莫无风看了半晌，吩咐莫以臣，“以千山门的名义发令，天下宗门若想自保，便如从前一般，上千山门表忠。以臣，以后这天下宗门，就由你号令了。”
莫以臣满脸惊讶，“师父？这是为何？况且，此番鬼主大功，他若不同意……”
“他无心理会这些，你还没看出来么？鬼主本不欲掺和这些事。只要没有惹到他，没有惹到那位盛家小姐，他从不打算大开杀戒。”
莫无风沉吟半晌，道：“今日这般，也是他们自讨苦吃。加之……”
他看了眼盛澜和君域离开的方向，压低声音，“实则这位盛家小姐比之鬼主更加残忍嗜杀，若我没看走眼，鬼主是不想她亲自动手，才有此一番惨状。”
莫以臣：“怎么会？盛小姐在明清宗长大，人很单纯。”
“哈，你个傻小子，我看全天下就你最单纯。”莫无风笑着叹了口气，“你也是傻人有傻福，若非为人单纯，早已是鬼主手下亡魂。”
莫以臣在自己师父面前少了分稳重，多了分少年气，争辩道：“可我还是觉着盛小姐不是残忍之人。”
莫无风看着他，“你可知什么样的人最可怕？无敬畏者，最是可怕。
她心中无所畏，既不畏天，也不畏人。既不畏生，也不畏死。甚至，她恐怕连自己都不在乎，这样的人最是可怕。
因为她做的一切事只按心情来，对生命没有敬畏，对人命没有在意。若是再强大到不可控，那将是人间灾难。”
莫以臣没太听懂，还是坚持自己，“我觉得盛小姐挺可爱的。”
莫无风没再说话，这样的人是福是祸，在于她能否心有牵挂。
一个足矣。
否则，就像今日，她恼起来，就要血流成河。
偏偏身旁，还有个助纣为虐的。
天下危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