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拿杨县令来吓我们,这块地归谁,是我们老薛家的家务事儿,就算杨县令来了,也未必管得着,是吧爹?”
薛老大将下巴昂得高高的,肩膀轻轻地撞了薛老头一下。
薛老头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猛地点头。
“对,没错,这是我们老薛家的私事儿,关县令大人何事?”
“你们......”薛长贵气到手抖,“你们简直是一群刁民,整个西关镇的事儿,都是杨县令的事儿,他怎么就管不着了?你们就是合起伙来欺负他们姐弟无父无母,连条活路都不给他们,你们这么做,是会遭报应的。”
“我们拿回自家的东西,遭什么报应?”
薛老头不高兴,“薛长贵,我敬你是村长,可你说话也不要太过分,两个孩子还小,他们哪里能保管好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们身为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暂时帮他们保管那栋房子和田地,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嘁......”
人群中传来一阵嗤笑。
“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人家!”
“想当年老二还在的时候,他们家一年的收入,大头都是从老二那里挖来的,如今他们这般对待老二的孩子们,我若是老二,即便已经成了一抔黄土,我也定会从地底下爬起来,找他们算清楚账!”
“这个时候,就成了人家最亲的人?谁没事儿干天天虐待自己的亲人啊?”
“诶,烟姐儿可怜啊,这么水灵灵的一个大姑娘,愣是被这户黑心的人家,磋磨的不成样子!”
薛老头的脸色红了白,白了红。
最终,他在脸面和钱财面前,毫不犹豫的选择了钱财。
废话,脸面能值几个钱?
薛老大更是巍然不动,颇有一种今日薛长贵不将那张地契给他,他就要跟薛长贵死磕到底的架势。
倒是张翠花,外强中干,听到外头那些人越来越大的议论声,吓得后背都禁出了一身冷汗。
她悄悄的拉了一下薛老大的袖口,小声地说道:“当家的,这事儿闹大了不好!”
谁知薛老大把袖子一甩,厌恶的看了一眼张翠花。
“我们男人说话呢,你个女人家家的,插什么嘴?”
那一边,薛老头已经开始驱赶围观群众了!
“天都黑了,你们都不回去睡觉吗?我们老薛家的事情跟你们有什么关系?一天到晚一双眼睛总长在别人家门口,也不怕看多了不该看的,长出针眼来?”
“诶,你这个薛老头,你怎么说话呢?”
周围有暴脾气的人,听到这话,已经开始撸袖子,要同薛老头干架了。
薛绯烟软糯的嗓音带着坚定,突然在人群中炸响。
“爷爷一口一个外人的叫着,你似乎还没有分清楚,到底谁才是真正的外人!”
薛绯烟拿着一张文书,交到了薛长贵的手里。
“三叔公,这是我爹生前亲手交给我的东西,我想请三叔公您,今日当着诸位邻里乡亲的面,把这封文书的内容公开,从今以后,我薛绯烟,我弟弟薛楮墨,与薛家再无半点干系,我爹留下来所有的东西,老薛家休想得到一分一毫。”
“你个死丫头,你在胡说些什么?”
薛老头又要迎上来,扬起手,企图给薛绯烟一耳光,让她清醒清醒。
不料楮墨先他一步,拦在薛绯烟的面前,直接冲向他,用脑袋砰的一下,顶上了薛老头的胸口。
薛老头疼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你个小兔崽子,老子今天非得打死你不可!”八壹中文網
这个时候,人群中年轻力壮的汉子们动手了。
他们不约而同的把薛老头团团围住,用力按下了薛老头那条扬起来的手臂。
“村长大人,甭管他,烟姐儿让您念什么?您只管念便是,我们替您拦着他们。”
“没错,我们替您拦着他们!”
有了人带头,人群中越来越多的人自发进来,把老薛家所有的人全部围住。
老薛家的人再厉害,也敌不过村民们人多势众。
任凭薛老头、薛老大怎么吹胡子瞪眼的破口大骂,这些人愣是不挪动半分。
薛长贵低头一看,薛绯烟交给他的,竟是一封断亲书。
“烟丫头,这真是你爹给你的?”
薛长贵难以置信。
薛绯烟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薛长贵的反应,毫不犹豫的点头。
“没错,确实是我爹给我的。”
前世,她爹临死前,把这个交给她的时候,她还十分不理解她爹的作为。
直到后来,她被人害死,她才明白,她爹的这个举动,究竟有多么明智。
只可惜,前世的她,为了那可笑的血脉亲情,当着薛老头的面,把这张断亲书,当成废纸,一把火烧掉。
这辈子,她才不会这么傻。
就老薛家这个虎狼窝,她巴不得永远都不再与他们有任何牵扯,断的一干二净,最好生生世世,老死不相往来。
“三叔公,您念吧,所有的后果,我和楮墨,都承担得起。”
十三岁的少女,本该是如花儿一般绚烂的年纪。
她不该就这么烂在老薛家这滩泥泞地里,还没盛开,就凋零,枯萎在春天。
薛长贵看着手里的断亲书,突然想到薛老二将地契亲手交给他时,眼中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了吧?
也是,薛老二那般聪明通透的人,怎么会看不清老薛家这群人的真实嘴脸呢?
“也好,反正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再差,也不过如此。”
薛长贵正色,一字一顿的将公文里的字,认认真真的读了出来。
“断亲书。”
这三个字刚一说出口,现场瞬间一片哗然。
父母尚在不分家,这是辈辈相传的传统。
更别提断亲这般严重的事情。
薛老二竟然给了自己女儿一封断亲书?
这下子,老薛家那些人的脸,都该被打肿了吧?
果然,薛老太听到这三个字,一阵气闷,整个人摇摇欲坠,差点没直接倒地,人事不省。
好在围住她的人见状扶了她一把,不然她还真有可能缓不过劲儿来!
“吾自知命不久矣,平生无所念,唯余一双儿女,吾甚为挂心,父母不仁,叔伯不慈,吾唯恐儿女难为,故立此文书,还请族中耆老见证,即日起,吾女薛绯烟,儿楮墨,正式脱离薛家,分家别过,自此,生老病死,婚嫁喜丧均与薛家无关,一别两宽,各生欢喜,薛老二立。建元五十一年三月初八。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