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们再把时间拉回来。
就在二丫出事的第二天早上,天刚露白,萧志昂和骆凌墨就赶去了二丫家。此时已经有人站在那间小屋外。
这里和昨天没啥两样,一切都是那么规整,除了地上碎了的一个陶罐,甚至看不出昨晚这里曾发生过一起意外。
二丫才15岁,家里还有一个老汉。可现在,这间屋子空了。
不一会儿,镇上来人了。他们把二丫家的粮食、生活器具全都搬了出来。唯一没动的,就是屋里堆着的柴火。
“把这些米面搬到镇公署,做好登记,然后分发给镇里的老人们。至于那些锅碗瓢盆,能用的全都搬去仓库。”段知白从容不迫的指挥着善后工作。
这样的事几乎每隔一两年就会发生一次。一旦镇上某家人绝户了,那么他家的所有东西全都充公,不易保存的吃食就全分给行动不便的老人,而桌椅板凳就存放仓库,一旦镇上某家人家里短缺了,就可前往申领。
很快,二丫家被搬空了。两个男子用砂岩石在房屋的四面墙及门上划了一个圈,并卸下了房门锁。
这代表着二丫家从此以后成了避难所,谁都可以进,之所以搬空整个家,但留下一堆柴火,则是为了避免意外发生在夜晚,大家在避难房里躲藏时没有可供燃烧的木头。
看着大家有条不紊的动作,看到那个被划墙壁上的圆圈,骆凌墨很难过。“这是镇上第26个避难所了。”
“走吧,别看了。”萧志昂拍了拍骆凌墨的肩膀。
很快,周边人都散了。毕竟这样的事情隔几个月就会发生一次,站在这悲春伤秋陷入自责,还不如趁着天亮外出捕食解决温饱。
这几天轮到萧志昂和骆凌墨进山捕猎了。因为按照镇里的规矩,猎户不得私自上山,一是为了防止意外,第二呢,也是为了平衡小镇居民的生活所需。
他们和谷丰等人在进山口汇合。这片山脉延绵上千里,镇里居民几百年来都没完全征服过它。以前大家就在外围打一点野鸡野兔,后来随着食物的短缺,大家才慢慢往深里走。运气不错的话,还能抓到野猪等大型动物。
“早上因为二丫家的事耽误了时间,我们动作得快点,在日落前下山,可不能在深山里过夜。”谷丰特意嘱咐萧志昂。
萧志昂答应着,他是贪玩但不傻,他可没胆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的深山放肆。
“山里没有恶灵?”萧志昂问。
“不知道,反正我们还没遇到过。”骆凌墨说,山里长期雾蒙蒙的,大家也不敢轻易尝试,要是真有恶灵,跑都跑不赢。
“那你说,如果山里没恶灵,我们可不可以翻山走到外边去?”萧志昂走在凌墨身后。
“不大可能。我们祖祖辈辈就没人翻过这片山。谁也不知道它到底有多大。”听到萧志昂的话,同行的一壮汉直接粉碎了萧志昂的假设。“走个几天要是没走出去,遇到野兽好办,遇到恶灵就麻烦了。再说,我们现在虽然被困在镇里,但好歹是安全的,你让那些女娃、小孩、老人怎么来翻山?”
也是,萧志昂想,就算真的可以翻山离开,大家估计也不会走,因为一旦劳动力离开了,镇里的老弱妇孺就没活头了。
一行人有说有笑,渐渐走到了深山里头。大伙儿呢,运气也还不错,射杀了好几只野兔。“这是啥?”萧志昂看到李桦娇小心翼翼的刨开泥土,挖出一株绿植。
“草药,给伤口止血的。”李桦娇说,小镇已经和外界没了联系,一切必需品都得靠自己,包括这草药。“明天我拿去镇公署存起来,等存到一定数量我就换点布回去。给爹爹做件衣裳。”
村里的布匹堪比黄金,因为渝水镇以前没有种植棉花,反倒是隔壁的几江镇稍有涉猎。这几年来,几江镇偶尔会拿几匹布和渝水镇做交易,但不管怎么说,数量还是太少了,造成了布匹价格居高的位置。
“石羊村那边不挨着河,几江镇一侧全是峭壁。所以我们就拿镇里的野味肉类和几江镇换布匹,那鱼类或者草药什么的和石羊村换盐。”骆凌墨说,要不是石羊村有一口盐井,大家早就忘了“咸”是什么滋味了。
总的来说,这被黑雾围起来的三个地方刚好各有自己的“领地产业”,就比如这进山的口就被镇里的巡逻队看得死死的,相信石羊村那么的盐井也一样,守卫森严。
就在一群人享受着大山带来的丰富馈赠时,远处,一个灰白色的身影嗖的一下闪过。
“野羊子?”黄莺儿揉了揉眼睛。
“追!”同行的汉子叫吴昊,他撒腿就朝野羊出没的地方跑去。
萧志昂几人见状,也赶紧追了上去。羊子呢,这可是好东西。整天吃野鸡野兔都吃腻了,好不容易碰上一头羊,怎么可以放过。
脚步在草丛中急速交替,身影掠过一棵棵大树,大家都铆足了劲。萧志昂毕竟很少在山里奔跑,很快,一群人就把他甩在了后头。
几个疾步以后,萧志昂终于追上了骆凌墨几人。只见骆凌墨和谷丰几人就站在大树之下,他们面前还站着两人,萧志昂从未见过的陌生人。而那只羊子却慢悠悠的几人中间来回踱步,偶尔拱拱草地,偶尔呢,闻闻几人的衣袖,似乎一点也不怕人。
“你们越界了。”骆凌墨冷眼看着对面两人。
那两人一个年轻点,大约20岁左右,另一个看起来年岁也不大,但长满了络腮胡。“对不起,我们马上走。”那个络腮胡很真诚的道歉,而那个年轻人则有点无措,眼神明显透着慌张。
“三地之间互不侵扰,这是规矩。”谷丰的语气更为严肃一些。
怎么回事?萧志昂轻声问黄莺儿。
黄莺儿可没给控制着自己的音量:“渝水、几江、石羊村三地早就有约定,我们不种棉花,不种甘蔗,他们不准来山里打猎。只有相互遵守规定,才能保证我们所有人都能从对方手里以相对合适的价格换取所需物品。不过这两人私自上山,显然是有意要破坏这种平衡了。”
“要真是这样,我们回去告诉镇长,让他去那两个地方问问,这事究竟对不对?”黄莺儿说得更大声,吓得那两个年轻人赶紧求饶,希望谷丰等人放过他们,别把这事捅到上面去。
看到两人被吓得连声道歉,不住赔笑的样子,骆凌墨的脸色也稍微转好一点。他本就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算了,我们也不想闹起来,你们走吧。再有下次,我们必定到你们镇里去讨个说法。”
“谢谢,谢谢。你们放心,我们以后肯定不会再来了。”两人听到这话明显松了一口气,转头欲走。
“慢着,羊留下。”看到那个年轻小伙子离开时准备套绳牵羊,谷丰喝止了他们。
“可是,这羊……”年轻人还想说什么,但是络腮胡男子扯了扯他衣袖,他才止住了话语。
看到两人远去的背影,那羊儿好像有点懵,它回头看看骆凌墨几人,又看了看远去的两人,刚想跑,谷丰眼疾手快就按住了它。“嘿,这小家伙,还想跑。嘿嘿,还是跟我们回去吧。”
一行人高兴的返路下山。看到谷丰牵着羊儿走在最前面,看着几人掩藏不住的那股兴奋劲,萧志昂始终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