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
姚俊拿着刚买来的新手机，愣愣的听着里面的对话，脸色逐渐从喜悦转为愧疚苍白。
宋斐在对面打量着他，神色平淡，却是什么都没说。
病房内的声音断断续续，音调都很轻。没过多久，突然停了下来。
姚俊从愣神中收回心思。
他抬起头通过玻璃往里面看，正好对上了严幼菱的视线。
严幼菱清秀的面容毫无血色，眼里全是疲惫和无力。
她素面朝天，微红的眼圈裹挟着一切委屈、愤懑和不甘的情绪，只是在对上姚俊视线的一刹那，就全部收回变成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她只需要一秒，就可以把自己又缩回那个不近人情的刺猬。
姚俊呆在原地，就那样怔怔的看着严幼菱，直到对方毫无留恋的收回目光。
一扇门，将曾经最亲密的青梅竹马，就这样隔了开来。
明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可他们好像连一丁点儿能够交汇视线的机会，都难以触摸到。
疏离、冷漠，甚至嘲弄和轻蔑，如今的他们似乎只剩下了这些。
也不知过了多久，姚俊才无力的垂下脑袋，转过了身。
他靠在墙上，顺着墙面滑下去，最后失神的坐在了走廊地面上。
宋斐的视线一直停在他身上，顺着他的动作由高往低，最后半垂了眸子。
屋内已经彻底安静下来。
屋外的姚俊，这会儿却觉得心中酸胀不已，想找个人说很多很多的话。
可现在的他，好像只能对宋斐说。
“我喜欢她的……真的，我从很早之前就喜欢她，可我觉得，是我配不上她……”
他喃喃重复了好几遍这句话。
可眼睛却空洞的看着正前方，也不知道是说给宋斐还是门内的哪个人。
宋斐垂在身侧的手臂环抱起来，目光淡淡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姚俊低声道：“我那次真不是故意要那样说她……当时怎么喝醉的，怎么去床上的我都不知道。只有那件事，确定身边的人是她时，我才大胆了一点……但我当时以为，那就是我做的一个梦，所以……”
宋斐听到这里，终于开了口。
他清隽的眉头微微上挑，语气中带了几分严肃：“你以为那是个梦？所以呢，你是主动还是被动的促成了这件事？”
姚俊猛地一顿。
宋斐这番审讯的语气，让他失落的神色突然变得尴尬难堪。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低声道：“主动。”
宋斐眸中一片了然：“既然是你主动，为什么酒醒后不继续主动承担责任，反而直接开溜？连面对心上人的勇气都没有吗？”
姚俊被说得面色涨红，他双手攥成拳头，没敢抬头对上宋斐的视线。
“是，我的确不敢面对她……我喜欢她，可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所以才……”
“都是借口。”
宋斐一语落下，将姚俊所有想说的话堵了回去。
他看着姚俊平静道，“越是你喜欢的人，你才越会迫不急待的想和她扯上点关系，哪怕用卑劣的手段也在所不惜，这就是人心底的劣根性。”
宋斐打量着姚俊，语气很是平淡随意：“所以，当你醒酒后看到发生了这样的事，你不应该是害怕的想逃，而是应该庆幸自己占有了她。你敢说，当时你心里没有这种想法？”
姚俊神色讪讪，不敢看向宋斐。
宋斐继续道：“其次，哪怕这个女孩子不是你喜欢的人，出了这样的事，你难道不该留下说点什么？解释、道歉亦或者负责，都是能够选择的处理方式。但你偏偏选了，最让人不齿的一种。”
提起裤子就跑的男人，甚至连那种花钱的嫖/客都不如。
关键对方还是多年的青梅……
宋斐实在难以理解姚俊的脑回路。
姚俊已经被说得恨不得找个老鼠洞钻起来了，他无颜面对病房里的严幼菱，此刻也没脸面对宋斐。
他捂着脸，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宋斐看了他半晌，又道：“哪怕第一次是醉酒后的误打误撞，那你们后面的几次呢？你和朋友在背后说青梅的坏话，评价她的私生活，这是君子所为吗？”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姚俊想起这些事情，也悔恨交加。
他闷声道：“我们那个圈子里混的，都不是什么好人。花丛浪子纨绔子弟，应有尽有。他们当时说起了这个话题，我为了不被排挤才顺势附和的。如果不和他们保持同样的调性，我就会被踢出他们的圈子……”
宋斐笑了一声。
他的笑声很轻，像是从鼻中发出来的，好像没有带什么情绪。
可姚俊却感觉到了一丝嘲意。
他懵懵懂懂的抬头看向宋斐，宋斐的神色却已经恢复到了冷冷清清的模样。
宋律师又习惯性的推了下镜框，摸了个空后，才微眯着眼说道：“背后议论女人私生活的圈子，还谈调性？你费尽心思挤进去的圈子，不会到现在都没发现，那里堆积的都是垃圾吧？”
姚俊愣住。
他没想到，看起来温和如清风的宋斐，能够说出这么犀利难听的话。
偏偏宋斐只是眸色平静的望着他，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姚俊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宋斐却又轻勾起唇角，淡淡道：“陆闵行洁身自好，从不碰女人。他和你是一个圈子的，而你那些所谓同调性的朋友，敢因为他不议论女人私生活而把他踢出圈子去吗？”
姚俊顿时哑口无言。
“可见并不是因为所谓的融入和习惯，只是因你份量不够。”
宋斐收回手，漫不经心的插入兜中，身子后仰靠在墙壁上，才继续说道：“拿陆闵行举例，他是个不可否认的优秀男人。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其实都是你们羡慕且向往的一类人。因为他实力足份量够，所以不需要迎合别人，有的是人迎合他。”
“如果你是另一个他，你还需要通过污蔑自己心爱的人，来挤入这群人中间吗？”
话音落下，姚俊的脸色突然煞白。
所以说白了，不是他需要用这件事来融入别人，而是他自始至终都做了别人口中的笑话。
可惜，他和严幼菱已经走到无法挽回的局面时，他才被点透明白了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