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宋斐说这话，老郭很吃惊，虞时更加吃惊。
她转头看向宋斐，问道：“你知道我以前捐钱的事？”
“知道。”宋斐笑看了她一眼，声音低了点，“虞小姐在陆家承办的慈善晚宴上捐了一千万，这件事当时也很轰动的。”
虞时：“？”
轰动吗？
她怎么一点都没感觉到。
宋斐解释：“被陆家压下去了而已，因为你风头太盛，影响他们布局了。”
“哦。”虞时这才明白过来，撇了下嘴没再说什么。
倒是老郭惊讶的看着虞时，问道：“您……您捐了一千万？”
虞时淡定点头：“是的，就是救助您女儿的那个善嘉爱心机构，是陆家承办的。”
老郭并不知道陆家是哪家，只知道虞时也是个慈善人士。
但他看虞时的眼神中，不止有惊讶和震撼，好似还有几分深深的忌讳。
宋斐觉得奇怪，但也没有直截了当的问，只是含蓄道：“你女儿如今病情怎么样了？”
提到闺女，老郭总算愿意多说点话了：“我老婆说恢复得很好，前两天刚通过电话。就是我一直在牢里，也没什么机会见她。”
“那你想见她吗？”宋斐问，“亲自去见一面那种。”
老郭猛地抬起头，双目好似爆发出了惊人的亮光，满眼都是期待。
“可、可以吗？”
宋斐冲着他浅笑，“当然可以。”
老郭激动的站了起来，他一直盯着宋斐看，双手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在不停的来回搓。
只是见宋斐很平静的依然坐着，他才算是终于稳定了点情绪。
重新坐下后，老郭终于收回理智，问道：“你有什么条件？”
宋斐双手交叉在膝盖上，淡淡道：“我想知道醉驾的真相。”
话题终于还是转到了这里。
老郭猛地变了脸色。
他嘴唇颤了好一会儿，才摇着头说道：“我不明白你说的是什么……我喝醉酒撞死了人，我知道是我的不对，不管是赔钱还是坐牢，我已经为我的行为付出代价了。”
宋斐点点头，又问了一句：“那你知道，你撞死的是什么人吗？”
他的声音温柔和煦，字里却好像带了刀，一点点扎进老郭的心里去。
老郭立刻再次摇头，双手抱着脑袋低下，避开宋斐的视线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那次喝醉了……”
“我知道你喝醉了。”宋斐缓缓道，“你平时很少喝酒甚至不喝酒，但那天却喝得酩酊大醉。你驾照才拿半年，拿证后从没开过车，但那天借了朋友的车开。你没事从不进市里，但那天开车去了市里，还正好开车从人烟稀少的地方窜出来撞死了人……”
宋斐说话语速很慢，却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力道和节奏。
这个节奏像是一柄小锤，慢慢的，一下又一下砸到老郭的心上。
老郭白了脸，额上甚至渗出了汗珠。
他的神情很仓皇，看起来像立马就要跑，但双脚却又像是被人钉在了地上，完全动弹不得。
宋斐视线从他额头扫过，又停在了他脖颈的伤痕上，“你能告诉我，你那天为什么要借朋友的车去市里，又是为什么喝醉吗？”
老郭紧抿着唇，没开口。
宋斐叹了口气，“这些问题，应该早在事发之后被问过了，你的回答也被记录在案了吧？所以你现在不肯开口，是怕给出的答案和当时的不一致？毕竟，已经过去快三年了。”
老郭猛地闭上了眼睛，终于开了口：“别问了，求求你们。”
他额上满是密密麻麻的细汗，眼里却带着恳求，就连语调都有些哽咽：“这件事已经平息了，都过去了，你们为什么还要问。就不能……不能放过我？不能给我一个重生的机会吗？我刚从牢里出来，我已经改过自新了。”
老郭的眼角有了泪意，埋下头时，发顶能看出有些稀疏的白发。
他才刚四十岁，却已经白了头，可见这几年在精神和心理上也没轻松过。
可宋斐和虞时没法对他产生共情。
因为老郭是查清真相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
“你自己心里也明白，你那次的醉驾，不仅仅是醉驾吧？”
宋斐温声道，“或许所有的意外，只是你受他人所制，或是因为一己私利发自导自演的人为意外？”
“别说了！”
老郭猛地起了身，他原本惨白的脸色突然涨红，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一样，对着宋斐露出了凶戾的神色。
虞时下意识跟着起身，护到了宋斐身前。
但宋斐只是捏了下她的手，就平静的站了起来：“老郭，纸包不住火的。你是个聪明人，这三年牢狱其实才是你的护身符。现在你自由了，可你也危险了。”
老郭冲他吼道：“那又怎么样？我危险了我也乐意。”
“真的吗？”宋斐目露怜悯的看着他，“你的亲人都被置身于危险中时，你也乐意？那岂不是又违背了你的初衷？”
老郭顿时又僵住，不再讲话了。
宋斐也不想把人逼得太紧，看着老郭说道：“你的女儿去了国外三年，这三年里到底治疗的如何，其实你们也不清楚吧？也许，对方曾经对你女儿流露出的善意，到现在已经是要挟你们的把柄也不一定。”
说完后，他从身上拿出一张名片，放在了凳子上。
“后面如果有需要，打这个电话，我会帮你的。”
“你帮我？”老郭冷笑了一声，看着宋斐满眼敌意，“你们这种有钱人，视人命如草芥，会愿意帮我们？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冲什么来的？我早就看清了，等着吧，你在我这里什么都得不到。”
宋斐无奈一笑，看着老郭说道：“或许，你可以好好去了解一下我。我叫宋斐，是一个律师。”
落下这话，宋斐就牵着虞时的手出了门。
他们刚出去，老郭妻子就擦着眼泪从屋内出来，小声道：“老郭，是咱闺女的事吗？”
老郭视线落在名片上，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闷声道：“不是。”
“那是什么？”他妻子有些慌张，“又是那些人吗？”
老郭摇摇头，犹豫半晌还是把名片拿了起来。
看到上面印着的“宋斐”二字，他最终只是道：“别问了，弄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