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应该不止是体虚、气血不足吧?”齐熵看着王行人问。
王行人脸上表情有些犹豫。
这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跟齐熵说。
主要她还是个半大丫头,这些话,不大适合一个小姑娘听。
但想起她看尸体那面不改色的模样,又觉得这不是个普通的丫头。
想了想还是道:“那妇人,怀孕了。”
齐熵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笑了笑之后,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躲在角落里说的,此时又没人去请大夫了,所以大家全都以为那妇人不过是因为贫血所以晕倒的。
齐熵让王行人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就是县尉他们,也瞒着。
........
里正家里,一行人刚吃完饭,正坐在屋里歇息。
“里正之前说,那王家的儿子最近几日要回来了?”齐熵撑着下巴,有些随意地道。
“是啊。他们家那个儿子叫王大远,五年前跟着家里的一个远房亲戚去了邵兴那边。原本是说只去一年就回来的,谁知这一走就是五年。头三年的时候,还会往家里寄银子,但最近这两年,大远家里却是鲜少收到银子了。若不是街坊邻居们看她们只有婆母两个,会多照顾些,自己又种了些旱地,怕是日子早就过不下去了。”
“所以今日闹的这出,虽然大远的娘有不对,但还是没有银子,若是有银子,又怎会不顾人命关天的。”
里正说得感叹,听完的众人自然也是各有心思。
“既然都已经失联两年了,那王大远又怎么会突然送信回来的?”齐熵又问。
里正摇了摇头道:“带口信的人说得也不是很详细,只说王大远让他帮忙送口信过来,他约莫还有半月到家。”
“已经过去十来日了,怕是没两日他就要回来了。”
“这家里有了劳力,她们婆媳两个也就能轻松些了。正好大远回来,他们也该要个孩子了,不然年纪愈发大了,到时候孩子怕是都要不了了。”
里正说着说着,也忘了齐熵还是个孩子,这些话不适合说给她听,就这样顺口而出。
“不知里正可还记得送口信之人是谁?”齐熵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但问题却不断,还都是关于王大远家的。
偏偏里正因为昨日和今日发生的事情,有些心力交瘁,也没察觉到异常。
只王行人和齐怀明忍不住看向齐熵,不知道她打听这么清楚做什么。
“知道啊,那人就是镇上的货郎,常走街串巷,邻近几十里的人家几乎都认识他。”
齐熵问出那货郎的长相之后,便不再说话。
........
下午,齐熵让人把尸体送到镇上的寺庙去,然后又重新让叨叨扫描了一番,这才算是结束。
之后,齐熵也没说要去哪,就一个人溜溜达达的走了,还不让其他人跟着。
只不过走了没多远,三郎就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跟在了她身后。
“我虽然不知你跟三郎达成了什么协议,但你最好记住,这是三郎的身体,不是你的。”齐熵看了一眼又换了一身华丽衣裳的大三郎,语气淡漠道。
大三郎浑不在意齐熵对他的态度,反而凑到齐熵面前,嘻嘻笑道:“你喜欢那个小傻子呀?”
齐熵继续往前走着,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有半分情绪波动。
“是挺喜欢的。”齐熵淡淡道。
大三郎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顿时觉得有些无趣。
翻了个白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一路无话,两人走了约莫半个小时左右,到了隔壁村子。
这里是去镇上的必经之处,齐熵走得有些累了,打算休息一会再走。
正好这村子的村头,就在距离水井几十米远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榕树。
榕树底下地面平整干净,一看就是经常有人在这里休息的。
树底下有个石墩子,齐熵就在上面坐了。
此时正是下午,天气虽有些阴,但却闷热,坐在这树底下,吹着小风,倒还挺舒服。
“你这身体,未免也太没用了。”大三郎嗤笑嘲讽。
“身体没用也好过有些人脑子没用。”齐熵拿手扇了扇,瞥了眼他道。
“你说谁脑子没用呢?!”大三郎刷的一下冷了脸道。
“自然是谁脑子没用说谁了。”
大三郎就算再笨也知道他若是怀疑齐熵说得是自己,那就是在承认自己脑子没用了。
只能吃下这个闷亏,忍着怒气,瞪着齐熵。
齐熵也不在意,靠着树干,整个人舒服的恨不得在这里睡上一觉才好。
这个时间,村子里的人大多都在睡午觉,但也有人在忙活。
不一会,就有个人挑着水桶过来打水。
见到齐熵跟三郎两人,很是惊讶,问他们到这里来做什么。
齐熵看着那男子,笑得很乖巧道:“大叔,我们是隔壁凤鸣村的,听说这边有走方的货郎,就想过来看看能不能买到磨喝乐,只是走了半天也没看到货郎,不知道是不是消息听岔了。”
男子一听是凤鸣村的,又见他们两人年纪不大,便笑了笑道:“那货郎刚从我们村离开没多一会,你们要是早来个一炷香都能遇上了。”
“那他往哪边去了,您知道吗?”齐熵又问。
男子见她一个小姑娘,虽胖了些,但长得白净,说话又有礼貌,便指了个方向道:“往镇上那边去了。他说是今日生意做得差不多了,准备回家,这会怕是已经走出挺远了。”
齐熵脸上做出失望的模样来,跟男子道完谢,便拉着三郎走了。
离开的方向却是往镇上去的。
那男子也是打完水才反应过来,两个孩子不是凤鸣村的吗?方才离开的方向分明是往镇上去的。
不会是还不死心,想去镇上找人吧?
摇了摇头,觉得两个孩子未免也太执着了。
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养成那样的身材,怕是没少宠溺。
齐熵拉着大三郎走出一段距离之后便松开了他的袖子。
“你求求我,说不定我能帮你把人给拦下。”大三郎抻了抻袖子,一脸傲娇地说。
“求求你。”
“.......”
大三郎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没原则,这样落脸面,没尊严的话,说开口就开口了。
“你,你就不能有点尊严吗?!”
“尊严能当饭吃?还是能帮我破案?”齐熵翻了个白眼。
比这更没有尊严的事情她都做过,不过是三个字罢了,有什么好矫情的。
大三郎被噎得没办法,一甩袖子,嗖的一下,人就不见了踪影。
齐熵看着他离开,脸上的笑容落了下来。
一个人走在这乡村小路上,连空气,似乎都变得寂寥起来。
.......
大三郎拼着一股气,身体的速度超常发挥,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看到了挑着东西正供几个孩子挑选的货郎。
远远停下,等那几个孩子选完了,大三郎这才走上前,一把将货郎的扁担给按住了。
货郎抬眸,见到大三郎那张出尘不俗的脸,难得愣了一下,“这位公子,您可是要买什么东西吗?”
大三郎看了看他挑着的这些东西,虽说种类不少,但都是些劣质品,谁要啊。
不过,除了那些劣质品以外,这货郎居然还有烟花卖。
三郎随手在里面翻了起来。
把原本归置的挺整齐的货框,没两下就弄得一团糟。
那货郎想说什么,又怕得罪了大三郎,只好在旁边搓着双手,满脸着急。
“这位公子,您到底想要什么啊?您可以告诉我,我来帮您找怎么样?”货郎语气小心翼翼地道。
看着乱七八糟的东西,心情也跟着糟了起来。
“就这些吧,多少钱,你算下。”大三郎手里拿满了烟花一脸勉为其难地道。
要烟花怎么刚才不早说,把他的货翻成这个样子,回家之后又不知道要整理到什么时候去了。
货郎满心的怨言,算了算大三郎手里的东西,说出一个数字来,“二百三十六文钱。”
大三郎往怀里一摸,这才发现他没银子了。
那货郎此时也注意到他的神色,当即脸色不好起来,“这位公子,我这都是小本买卖,赚的就是个辛苦钱,您要是真拿不出银子来,不如就把东西还给我,我也该回家去了。”
“不用,一会就有人过来接我了,你就陪我在这里等着吧。”说完不等货郎同意,就拽着他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货郎无奈,想着反正回家都要整理这堆东西,在这里边整理边等着也没什么区别。
一炷香之后,齐熵慢悠悠过来了。
“喏,付钱的人来了,你去找她吧。”大三郎说着就又点了一根烟花,噼里啪啦地放着。
大白天的,他也不觉得这样很浪费。
那货郎都不认识齐熵,怎么好上去直接跟人家要钱。
但一看大三郎的样子,想了想还是朝着齐熵走了过去。
“这位姑娘,你跟那位公子可认识?”
齐熵看着玩的不亦乐乎的三郎,直接道:“多少钱?”
货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知道齐熵这是要帮三郎给钱,忙说了钱数。
齐熵从口袋里掏出铜板。
看了一眼那边用余光瞄着自己的大三郎,磨了磨牙,这才把钱给了货郎。
“大叔怎么今天这么早就回去了?”齐熵问。
“今天出门早,这周围几个村子基本上都走完了,就准备回去了。”货郎拿着钱,脸上和蔼了几分道。
“我听说您不止卖货,偶尔也会帮人从镇上带些东西给各村子的人?”齐熵装作一脸好奇道。
“对,不过一般都要提前说好要什么,这样我才好顺路带过来。”货郎此时心情好,也愿意回答齐熵的问题。
将收到的铜板放在钱箱里,挑起担子就准备走了。
齐熵也不将人叫住,直接跟了上去,“正好我也要去镇上,不过咱们一起吧,还能说说话。”
货郎见她一个半大姑娘,自然没什么意见。
一个人挑着担子走在路上确实有些孤单,有人陪着说话,这世间也就过的快些。
只不过那位小公子,跟这小姑娘什么关系?
也不大像是主仆,但那公子明显身上穿的要更好些,不大像是一家人,偏偏两人相处时的模样,又挺熟悉的。
“小姑娘,那位小公子是你的谁呀?”货郎压低了声音问齐熵。
“邻居家的一个弟弟。”齐熵张口就来。
货郎也不知是信还是没信,看了一眼三郎之后就不再多问了。
“大叔,您除了帮人带些日常用品,那还给人带信什么的吗?我爹常年不在家,要是能有人帮忙送信上门就好了,这样也省的我们一趟趟往镇上打探消息。”
旁边的大三郎听着齐熵满嘴谎话,不由嗤笑。
“能啊,前些时日我还帮凤鸣村的人带过口信呢。对了,小姑娘你不是凤鸣村的吗?那你应该认识那个叫什么王,王....”
“王大远。”
“对,就是王大远。你认识他们家的人?”
“认识啊。大远叔一走就是五年,现在总算要回来了,也真是不容易。”齐熵似模似样地感叹道。
货郎见她一个小姑娘,大人般的叹气,有些好笑。
“害,都是为了生计,现在回来了就好了。这王大远回来的时候穿的很是不错,想必在外头赚到钱了,王家的生活也就能好起来了。”
齐熵闻言闪了下神,“您见到王大叔了?”
“对啊,他昨日还是前日回来的吧。哦对,是前日的时候。我没有下村子,就在镇上走街串巷,然后就看见一个男子,穿着一身绫罗绸缎,从客栈走了出来。”
“你王大叔我只几年前见过几回,五年过去,他又穿的跟以前不大一样,我一时也没认出来。还是你王大叔叫住了我,我这才知道是他回来了。”货郎道。
“啊,若是如此,那他怎么没有回家啊?村子里都无人知道他回来了。”齐熵满脸疑惑地问。
货郎脸上却看起来更加疑惑了,“怎么会,王大远的媳妇是知道他回来了的啊。那日晚些时候,我还瞧见两个人站在卖收拾的摊位前买东西呢。”
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齐熵唇角勾了勾。
很快收了笑容之后又道:“那大叔若是让您看一眼王大叔的背影,您能认得出他来不?”
“应该能认出来吧。王大远这人个子不算很高,但背却比寻常人要宽些,所以应该是不难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