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老师的办公室很宽敞，里面八张桌子，靠门口的地方，有沙发和茶几。
“你们请坐。”孙老师边说边给三人倒茶。
废柴环顾四周，发现这里的办公环境出奇的好，中央空调，出风口有粉色的细丝带飘着，屋顶还有个巨大的投影仪，一看就是老师们开会用的。老师们的桌子上都有笔记本电脑，桌角竟然还有一台价格不菲的胶囊咖啡机。
见废柴盯着咖啡机，孙老师有些抱歉地笑笑，“我们是小地方人，你们不要见笑，我们学校每个年级一层楼，这个年级的老师就在这一层楼办公，巧的是我们这个年级的老师都不年轻了，喝不惯咖啡，这个咖啡机啊，一直放着没有用，这不，连那个胶囊都没有。”
“哦，你们这里办公条件真好啊，每个办公室都是这样吗？”废柴觉着眼前的一切，都很不真实，如同电视剧里面的摆拍，因为即便是在s城这样“世界之都”，废柴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教师办公室。
孙老师的笑有些骄傲，“我们所有的办公室都一样，标配。”
“都是政府投资的？”大丫问。
“再穷不能穷教育啊，我们小地方，没有其他的想法，就觉得孩子才是希望，政府的财政收入，不盖广场，不搞面子工程，都投到学校里，孩子们好，才是真的好。”孙老师回答。
外面一阵推车的声音经过，一个穿厨师服的人探头进来，“孙老师，您的饭是送到办公室还是您自己去食堂？”
“今天来了客人，我带他们去食堂吧，谢谢你啊。”
“已经到中午了吗？”废柴没料到时间过得这么快。
“请你们在我们食堂吃顿便饭吧。”孙老师邀请。
“好的，那就打扰孙老师了。”大丫说。
“平时我们老师中午都在办公室吃午饭，一边吃一边开会讨论教学情况，今天正好不用开会。”
食堂在学校最后面，宽敞明亮，每个座位上一份盒饭，一块牛排，四只虾，一份炒青菜，一份肉末蒸茄子，一个橘子，一盒酸奶，整齐排列着。
废柴惊呆了，她想起自己上学的时候，学校的饭里今天一块石头，明天一根铁丝，偶尔一个鸡翅，也是半生不熟，一筷子下去，血就渗到了白米饭上。有一次班上十几个同学吃了发芽的土豆，上吐下泻，家长来反映，校长就把所有的食物中毒的孩子都喊到会议室骂了一顿，说他们自己受凉还诬赖学校，吓得孩子们纷纷三缄其口。
要不是亲眼目睹，废柴真的想不到，一个十八线城市的学校食堂，竟然是如此盛况。
“这午餐真好，我上学时见过一次。”废柴感慨。
“见过？”孙老师觉得奇怪。
“是啊，有一次领导来检查，给我们发的就是这样的饭，但是不能吃，拍了照又收回去了，所以是见过，”废柴笑笑，“当然，还有闻过。”
饭后，孙老师又带着废柴和大丫参观了学校的其他设施，一次一次地刷新着废柴的感官，更新了她对这个十八线城市的认识。
出校门时，经过孙老师办公室的楼下。
大丫走了两步，停下来，看着那个一楼的长廊，“孙老师，你们那个长廊里原先挂了三幅画吗？怎么摘了？”
孙老师也停下来，她有些奇怪地看着长廊，“是嘛？我都没注意，估计是落水管上个月有些漏水，把墙漏坏了，前几天管子修好了，要重新粉刷。那里原先挂的是三个科学家的图片，怎么了？”
“哦，没什么，正好看见，随便问问。”大丫走出校门。
“王警官、李警官，还是住上次那个度假村吧，我送你们过去。”车上，褚警官问到。
“不了，我们买了明天早班车回s城，就在车站附近住吧，您知道的，基层派出所，事情多，得早点回去交差，还有一堆事等着呢。”
车速缓了缓，“好的，那我就送你们去那附近。”
二人在车站附近的小旅馆住下，旅馆很冷清，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是前台，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拎着个拖把进进出出。
进入房间，水龙头一打开，没有水，轰轰隆隆的一阵空响声后，出了些黄黄的水，再然后才是清水。
废柴刚洗完脸，就听见隔壁大丫关门，然后敲她这边的门。
门打开，大丫站在门口，“走，出去一趟。”
“去哪儿？”
“十五营，走过去。”
“啊？”废柴还没来得及反对，就被大丫拎了出来。
“干嘛走过去，上次你不是租了一辆车吗？”出了旅馆门，废柴问。
“走走路又死不了，”大丫继续拎着废柴往前走，“我看过地图了，走十分钟就有一个公园，穿过公园，可以到十五营的北面。”
“你也觉得奇怪吗？但是不是应该再去趟学校吗？”废柴说。
大丫看看废柴，“没想到你还是动脑子的呀，不过现在直接去，会引起别人注意。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里，我总听见12缸法拉利的声音吗？”
“什么？这次又听见了？”废柴后背发凉。
“那倒没有，不过我感觉上次来这里，似乎有人在监视我们，你不觉得太巧了吗？我们去十五营的那天，正好就是赵春霞父母的忌日，正好遇到他们，让我们觉得s城死去的那个女人和真正的赵春霞没有任何关系。”
“还有今天走廊里的那三幅画，明显是刚刚取掉的，我看见地上还掉着铁钉。”
“呀，想不到我们废柴不是马大哈呀。”大丫笑着。
说话间，就进了公园。
这公园的气质，完美契合了十八线城市的定位，破旧，潮湿，水泥凳子缺了角，青苔在裂缝中蔓延。
石径歪斜，树木参天，把公园掩盖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点光。
唯一的一个有点光的空地上，坐着几个眯眼打牌的老人，他们手上的长牌一圈都黑了，油腻腻的。
其中一个老人抬眼看了看废柴和大丫，目无表情。
往里走，潮湿的霉味更重了，腐烂的叶子堆在路两旁，前面的树更密，如同要进个黑洞。
“这么吓人，你确定后面有出口？”废柴问。
“地图上是这么标的。”
“你看这满地的鸟粪，肯定没人从这里走啊。”
“喵……”一声猫叫声从旁边的林子中传来，轻柔地像在唤人，废柴觉得自己的汗毛一下子竖起来了。
窸窸窣窣的，有声音传出来，一个小姑娘从林子中出来了，怀抱着一只白猫，白猫周身雪白，眼睛一蓝一黄，盯着废柴和大丫。
看见那小姑娘，废柴吓得一哆嗦，她突然想起了十五营那个钢琴上摆着的死去女孩的照片。
“叔叔阿姨，你们迷路了吗？”小姑娘站在他们面前，微笑着。
“那边是不是有个门？”大丫问。
“是的呢，不过前面是个墓，我们一般不去那里，怕打扰了墓里那个老爷爷睡觉，你们如果去，要轻点走，别吵到他。”
“你怎么不上学啊？”废柴缓过神来。
“我感冒了，在家休息呢，奶奶在那里打牌，咪咪跑丢了，我来找，这不，找到了。”小女孩摸着猫的头。
“你也在实验学校上学吗？”
“是啊，我们这里只有一所学校。”
“那你们最前面一排教学楼一层长廊里是不是挂了三幅画？”
“那里是有三幅画啊，是我们的杰出校友，每天我们走过那里，看见他们的照片，都想着要成为他们那样的人呢。”
“有这个人吗？”大丫拿出手机中赵春霞的身份证照。
“赵春霞姐姐啊，最中间一个，我的偶像，我们学校的房子，都是她捐款盖的呢。”小女孩歪着脑袋笑着说。
“小慧……”远处有老妇人的喊声传来。
“我得走了，奶奶叫我了。”小姑娘抱着猫，蹦跳着跑远了。
废柴和大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取掉的三幅画中，有一幅是……
赵春霞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