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秋天，紧紧挨着池塘的祠堂，有些森冷，顾瑾琼就算仅仅是站在里面都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更不要说还要跪在那里了。
顾德瞾这一次是铁了心的要罚她了，还专程找了一个自己信得过的人来看着她。
“二姑娘还是不要一直站着了，不然让小的不好做啊。”
顾瑾琼点了点头，便在祠堂中央的蒲团上跪下了。
蒲团还是新的，是用最粗糙的茅草编织的，她才刚刚在上面跪下，便觉得膝盖好像要被磨破了似的。
那人也没有走，在祠堂门口的台阶上坐下了，时不时进来看她一眼，看她是不是偷懒了。
顾瑾琼的脑子里面乱糟糟的，总觉得顾德瞾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至少不会如此忘恩负义。
但是为什么呢？
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想了一下顾德瞾发生变化前后发生的事情。
可是已经太久远了，她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她就从下午一直跪到了晚上。
一双腿都麻了，祠堂里面也又黑又冷。
等天全部黑下来的时候，有府中的老妈妈拿了烛火过来点上。
她回头看着身姿笔挺地跪在那里的顾瑾琼，忍不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但最后什么也没有说，提着灯笼出去了。
顾瑾琼便一个人在祠堂里面跪着，就连外面看着她的那个人也走了，她都快要睡着了。
忽然一阵风吹来，一件温暖的大氅盖在她的身上。
鼻尖是熟悉的草木香气。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莫宸衍那双黑沉的眼睛。
“你怎么来了？”
许久没有说过话，也可能是是因为太久没有喝水，她的声音显得有点沙哑。
莫宸衍脸色更是一沉。
“既然顾大人让你日后不要跟我来往，你应了便是，就不用受苦了。”
顾瑾琼方才看到他的喜悦都不见了，一双眼睛一闪一闪的，带着浓浓的怀疑。
“为什么要那样做？”
她心里面明明不那样想，因又什么要那样做呢？
就算是假的，她也觉得不好，因为她害怕说着说着就成真的了。
莫宸衍本来就是说一说想让她下次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就这样处理，避免遭受如此不必要的伤害。
可看到她那双小鹿似的眼睛中带着浓浓的忧伤，他抿了抿嘴唇，再也说不出来方才那样的话了。
“不说便不说了吧，但日后若是在受到这样的欺负，也不要站在那里让人打。”
顾瑾琼在祠堂里面发了许久的呆，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的脸高高的肿起，现在还有些发烫，火辣辣的。
莫宸衍把带来的食盒打开，里面摆放着精致的点心。
喷香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他又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瓶子，伸手在里面挖了一坨膏脂，“这是伤药，抹一抹就好了。”
这么好看的脸蛋，要是就被这样打坏了，他饶不了顾德曌那老东西。
他说着说着，旁边的人就没有了声音。
抬头一看，她正满眼泪水的看着他。
那眼泪要掉不掉的就包在眼睛里面，楚楚可怜的。
真拿她没有办法，他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拿了帕子动作轻柔的给她擦眼泪。
“先不要哭了，饿了这么半天就不饿吗？”
顾瑾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本来不想哭的，可是听到他的关心，眼泪就不由自主的从眼眶里面溢出来。
她的父亲明明是她的亲人，可是却待她冷漠至极，甚至就连曾经教她的那些为人处事的道理都不顾了。
“我父亲变了。”
她哽咽着，看上去脆弱极了，好像一阵风就要把她吹走了似的。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脊，“先不说这些了，先吃点东西。”
“我不饿。”
明明已经老半天没吃东西了，可现在却一点胃口都没有。
莫宸衍脸色沉了下来，“如今才这么一点打击，你便不能接受了？”
顾瑾琼抬头看着他，明明他所在意的都背叛了她，怎么才算一点打击呢？
莫宸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刚才抹了药膏的手指。
用另外一只手拿了一块糕点递到她的嘴边。
她看着冷俊的五官，张嘴咬了一口。
动作僵硬的嚼动着。
“如果我要是你的话，说不定早就已经饿死了。”
“嗯？”
今天外面的月亮很好，也没有人在祠堂外面守着了。
莫宸衍拉了她一把，她的腿已经软了，差一点再一次跪在地上。
幸好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小心一点。”
“谢谢。”
顾瑾琼脸上还带着笑容，莫宸衍真想把她的脑袋打开，看看里面到底都有些什么东西，都这个时候了，还这么高兴。
两个人一同来到祠堂的外面，今天晚上的月亮很好，都能看到外面池塘里波光粼粼的水面。
顾瑾琼拿着莫宸衍给她的糕点小口小口的咬着。
“刚才话说了一半，没说完的是什么呢？”
她的好奇心已经被他勾起来了，势必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也没什么，就是小的时候家境比较好，长大了之后，遭遇了一些变故，能失去的东西都失去了，但现在也都好好的。”
他说的并不详细，说明那些过去对他来说，依旧是心中难以治愈的伤口的伤口。
顾瑾琼非常善解人意的没有再问下去。
这样说起来，她所经历的这些，好像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反正上辈子遭遇过的背叛已经够多了。
“谢谢你。”
刚才手上的那一块糕点已经全部都被她吃到肚子里面去了。
本来因为心情不好被抑制住的馋虫也被勾起来了！
她吃了两块糕点，一不小心被呛住了，发出急促的咳嗽声。
莫宸衍一边让她慢点，一边给她倒水。
“人心难测，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亘古不变的。”
他看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悠悠地说。
顾瑾琼拿着杯子咕嘟咕嘟的喝了两口水，总觉得喉咙口舒服了一点，便听到他如此说。
她心中一震，脱口而出。
“那你会变吗？”
她这辈子最大的变故就是他了，所有的一切都因他而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