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里春桃说的话哪里能够让靳郁然听了去,若是听了去,指不定会如何呢。
见夏卿鹿想要开口,胡姨娘瞬间就慌了。
“哪里有什么污蔑,不过是因为大小姐私下做男装打扮去怡红院,”胡姨娘的嘴脸极为丑恶,“恰巧被妾身的丫头给看到了而已,想要杀人灭口罢了!”
说完之后,满室俱静。
夏栎回过头,深深地看了胡姨娘一眼,那眼神只让人不寒而栗。
靳郁然好像这才看到有这么一个人一般,“不知这位是……哦,这位莫不就是你刚刚说的,舍不得侍女的胡姨娘?”
夏卿鹿觉得靳郁然实在是个妙人儿,“将军果然慧眼识人,这位就是,我们府上,把持中馈,深受宠爱的胡姨娘。”
把持中馈?
小未婚妻特意说这事儿出来,想来其中的,另外有更有趣的事情。
“啊,原来是姨娘啊,”靳郁然做恍然大悟的模样,又困惑道,“怎么,国公府的祠堂,就连姨娘也能够进了吗?在下不才,虽然并非出生显赫之家,也有三五好友,他们家的祠堂,贱妾若进,必然是有极为不好的事情发生在那人身上的。”
胡姨娘万万没想到,这位大将军竟然和夏卿鹿一个德行,刚刚她说的事情,莫不是聋了不成!
夏栎也没有想到,这位靳郁然大将军竟然关注点如此之偏差。
“这……这事有例外,她为了府中鞠躬尽瘁多年,方才偶尔有如此待遇,”夏栎不自然的解释,“至于刚刚胡姨娘说的,卿鹿一向是乖巧的孩子,那事儿,应当只是一个意外罢了。”
靳郁然挑了挑眉头,责怪的看向夏卿鹿,不满道,“你为何不与她们说?前天我带你玩得不好吗?你非说要满足好奇心了方才允许我登堂入室,如今我已经来了,你竟然还没有说吗?”
这话里头的意思……
这位爷竟然是要解了自己眼前的困境吗?
夏卿鹿低下头,好像特别不好意思的模样,“虽说我和你的婚约,祖父已经知道,大约陛下也知道了,然而我是闺阁女子,和你……一同游玩,心下还是羞怯的,方才……忘记了。”
实在是管不了靳郁然葫芦里到底是卖的什么药了,先解了眼前的困境再说,至于以后,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胡姨娘一口心头血险些就要被这厚颜无耻的两个人给气出来。
她的眼线看得明明白白,从头到尾就只有夏卿鹿和她的丫头,哪里有什么大将军,就连一个男子也没有。
可是这二人唱作俱佳,竟然硬生生的,把这事情给了了!
未婚夫妻一起出去游玩,在这岳南国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而这事情如果就这样解决了的话,那么自己的侍女春桃,就是逃的了今日,后面也会被夏卿鹿针对。
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我还是很羞怯的。”
靳郁然忽然之间转过头去静静的看了夏卿鹿一会儿,让后者心里陡然之间升起不好的预感。
“是呢,”靳郁然对着她粲然一笑,“卿鹿实在是太害羞了,左右以后我们也是要常在一处儿的,以后,恐怕会常常叨扰了。”
谁,想,要,你,常,常,叨,扰,了!
夏栎想不到竟然是这样一回事,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又听闻靳郁然说日后常常来往,这样的好事哪里有拒之门外的道理。
“好,我家这个女儿,性子实在是腼腆,”夏栎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人牙子,不过别人卖的人无亲无故,他卖的却是自己女儿,“以后还请大将军多多担待。”
靳郁然对着夏栎简直就是刮目相看,把卖女儿说得这样冠冕堂皇,脸皮也是少见。
若是自己是大奸大恶之人,恐怕夏栎也会因为自己的军功毫不犹豫的同意的。
不过,也还好是自己。
“那是自然,卿鹿是我认定的女子,我定然会多加回护。”靳郁然说得认真诚恳,“不管是谁,若是想要伤害卿鹿,总是要过我这一关的。”
听到靳郁然这样说,夏栎背后一凉,只觉得寒毛都竖起来了。
果然,只见靳郁然慢慢的转过头,一双虎眸仿佛有冷光闪过,“那么,烦请夏老爷解疑一二,刚刚卿鹿到底是犯了什么错,您竟然就要发那样大的火呢。”
夏栎被这样看着,只觉得话都不会说了,只是觉得奇怪得很,这靳郁然和卿鹿从来都没有过任何交集。
就连那婚约的事情,焉知不是一时情急,可是如今,却摆出这样回护的态度。
这下子,就连夏卿鹿也没有搭话了,她也拿不准,靳郁然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了。
夏栎扯了扯嘴角,还没有想好说辞,就听到靳郁然又坦然道,“我这人旁的都好,只是太过护短,让您见怪了。”
夏栎还能够说什么?只能够弱弱的摇头而已。
这位大将军看起来好说话得很,可是但凡知道它事迹一二的,就知道这人并不是良善的。
他对战大凉之时,因为大凉士兵毫无人性,烧杀抢掠,残害妇女,无恶不作,对着大凉俘虏也是极狠的。
边疆多风雪,大雪过后常常就是白皑皑的一片,可是在大凉兵败的那一夜,据说有许多人听到了寒风当中传来的,大凉汉子的哭求。
第二日一早,有胆子大的去看,只见那大凉边城的城墙上头,凝固着红色的冰棱,顺着冰凌往上头看去,就可以看到一具具的,面目狰狞,血肉翻飞的冻尸悬挂在上头。
投降的军队,共三千多人,无一人幸免于难。
那一个冬夜,城墙上的红色冰凌因为风雪覆盖,颜色慢慢的变得浅淡,它们的源头,也成为了乌鸦的过冬粮食。
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六年,按理来说应该淹没在时光的洪流当中,可是值得一提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座城,依旧没有人敢居住。
因为塞外的很多人都说,在风雪夜里,依稀还能够听见那些人的声音。
看着夏栎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靳郁然傲然一笑,收了自己身上身经百战练出来的气势。
对着夏卿鹿温声软语,“今天冒昧来府里,是因为实在太想见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莫要怪罪。”
这人好歹也是帮了自己的忙,夏卿鹿轻轻的摇头,也做出了少女的羞怯模样,“哪里的话,我怎么会怪罪将军?”
夏栎看着两人相谈甚欢,又觉得自己在这里实在是没意思,更想要问问胡姨娘,今天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忽然想起还有这事没有处理完,”夏栎装作猛然惊醒的模样,“大将军,这……实在对不住,失陪了。”
靳郁然对他的知情识趣儿表示十二万分的满意,“好,那就不打扰了,在下告辞。”
夏栎愣了愣,大约没有想到这位大将军竟然当真为了夏卿鹿的名节考虑,变得如此谦谦君子,“那么……卿鹿,你替我好好送送大将军吧。”
在人前,夏卿鹿还是乐得给夏栎面子的,对着他轻轻的福了福身子,“好,请将军随我来。”
等到出了祠堂,靳郁然看着旁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少女,轻轻的笑了,“想问什么就问吧,不用憋在心里,若是憋坏了,国公爷改找我算账了。”
“既然大将军如此坦诚,我也就直说了,”夏卿鹿停下来,面上还是带着温软笑意,眼神却是寒光闪烁,“我和大将军仅仅只有数面之缘,并没有什么交情,今日为何来得……”
她想了想换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说辞,“……来得如此巧合?又为何,因为我对我父亲那般态度,不管如何,我父亲,能够做的事情,总是多过我能够做的事情。”
说到这里,她停下了脚步,极为认真的看着靳郁然,就连面上的笑意也没有了,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肃杀的气息。
“我这人性子执拗,好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或许会兴高采烈,可是我却觉得,天上不会掉馅饼,大将军,不知你可否对今日之事,坦诚相告?”
靳郁然看着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低声喃喃,“你果然是变了许多。”
夏卿鹿并没有听清楚,微微的晃了神色,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见靳郁然笑了几声,“确实,我不是个好人,不过夏小姐,我帮你,是因为我觉得你是夏府里唯一一个可以和国公爷相比的聪明人。”
“朝局如此,人心浮动,陛下……我们做臣子的,也不好过多评说,”靳郁然并没有看夏卿鹿,只是看着这国公府,眸子里好像浮现了什么东西,“只是,若是想要守住这家业,总是需要用些心思,夏小姐,这满京城里,也只有国公爷有这个未雨绸缪的心思了。”
“大将军府和国公府,看着鲜花着锦,可若不小心些,就会变成烈火烹油,夏小姐,世事艰难,咱们同舟共济如何?”
夏卿鹿原本就想要知道朝中局势,却也仅仅只是在怡红院里面听到一些辛秘。
如今靳郁然这样一说,让她心里面竟然升起了几分警惕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