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姨娘心里暗自咬牙切齿,那些铺子可不是一星半点银子,就这样被人拿回去了,她以后可就没有这么宽松的日子过了。
“自然是听见了,”胡姨娘忍着心疼,“正想要把账本被姑娘送过去呢,只是现在还没有理出来,还得要姑娘等上一两日。”
“还没有理出来?”夏卿鹿似笑非笑的看了胡姨娘一眼,转头去抓自己大哥的袖子,“既然如此,铺子里头总归有存档的,大哥,听说你以前学堂里算数最好的就是你了,跟我去走走吧?”
这是要用自己作伐子,为她办事儿了。
不过,从前妹妹总是有什么事情都自己担着,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时候,让他这个做哥哥的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总算是想起我来了,”夏国誉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看面无人色的胡姨娘,拉着夏卿鹿的手往外头走去,“那些铺子你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地方,要是不带上我,才有好戏看呢。”
夏卿鹿对着便宜大哥一笑,她不是不会那些东西,只是她向来疲懒得很,能够坐着就绝不站着,能够躺着就不坐着。
现在既然有人为她分忧解难,焉有不用之理?
“那就多谢大哥了。”
等到人走了之后,胡姨娘浑身一软,放松下来,转过头去望着老嬷嬷,“嬷嬷,你刚刚说自有办法保住妩儿的嫁妆,到底是什么办法?他们现在已经去查铺子了,肯定会发现问题的。”
那老嬷嬷也是一脸的愁容,私底下那些铺子到底是什么样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可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快些,把卿妩小姐的嫁妆保住,”老嬷嬷当机立断,“那些铺子早就不会在我们手里了,到底经营成什么样子,后面也不是我们该担心的,况且我们现在担心也来不及了。”
胡姨娘揉了揉眉心觉得头疼得很,“之前嬷嬷你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那些东西也不比银两便宜,给出去也是真金白银的。”
到底是这么多年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老嬷嬷也不想让他太过担忧,“小姐不必担忧,之前老身曾经见识过一人,做出来的东西精致巧美,几乎可以以假乱真,咱们可以请他来,虽然也要付不菲的酬金,然而比起其他的来,这点子酬金实在是不够看。”
胡姨娘还是有一些不放心,只是也不忍心给老嬷嬷没脸,“既然嬷嬷这样说我是放心的,只是到底是眼见为实,如果可以,先请他仿一样东西来看看。”
老嬷嬷知道的胡姨娘向来稳重,也就没有多心,“这是自然的,若是小姐打定了主意,那么老身就去联系那个人,也免得耽误时间。”
胡姨娘神色微微放松下来,“那就拜托嬷嬷了,我们家卿妩,以后的日子就看这一遭了。”
这话说的不假,岳南朝女子虽然并不卑贱,然而在出嫁这个问题上,却有一个共识。
女子出嫁之时陪嫁有多少,质量如何,往往关系到她之后在那个家里的地位,因为这也从很大一部分上面反映出女子母家对待他的态度。
这么些年,胡姨娘掌管中馈之事,知道国公府不会让自己女儿的面子太难看,可是人人都有贪心,都想要自己的子女好一点更好一点。
这边打定了算盘,而另外一边,重复的两个人也确确实实的看了一场好戏。
“你们这个黑心商户。卖的可是药啊!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说的百年人参,这就是你们说的百年人参!这可是救命的药,你们怎么能够连这个都作假?!这百年人参就是个木头梆子!要是害了人性命,你们赔得起吗?”
有一个猎户模样的人,在一家药店的门口撒泼打滚求说法,周围已经熙熙攘攘地围了一圈人,指指点点,好不热闹。
“仁——心——堂——”夏卿鹿看着牌匾上的字拉长了声音,一字一句,眸子里面闪烁着暗光,“大哥,要是没记错,这是我的铺子吧?”
夏国誉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咱们先在这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如果有事有人找麻烦,就去调查一下,教训教训,如果确有其事,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不,”夏卿鹿揉了揉手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声响,面上还是天真无邪的笑意,“是事故。”
或许是因为那人声音越来越大,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原本打算认真发展的药铺掌柜的,也不得不出面来。
“这位公子,”那掌柜的站在台阶上面,神色带着淡淡的倨傲,“饭可以乱吃话不能够乱说,你说这是在我们店子里面买的东西,这也得有证据不是吗?”
猎户打扮的人仿佛被激怒了,“当初我娘子怀孕也是到你们这个黑心店子里的!分明好好的,你们开了一大堆的保胎药……吃着吃着,有大夫说胎儿过大不易生产,说是要买些上好的老参备着。”
说到这里那猎户几个大喘气,“万遍了全城也只有你们家有,当初为了求得一段老参,我把家底儿都给你们了,可是拿回去。大夫却说这老生的药性已经失去了。就算是用也不过是一般的人生。这可是买来给我娘子的救命药,你们就算是再怎么黑心也不能够如此这般。”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掌柜却并不承认,一脸被冤枉了的模样。
“这位兄弟啊,你说话可是要讲道理的。”掌柜的神色也不好看,仿佛真的是被冤枉了一样,“咱们仁心堂的大夫东西可都是有口皆碑,可是就出现了你这一庄上,我们这儿来闹,你就说是我们给了你坏人参,你也得有证据,空口无凭,上下一张嘴就给我们盖了章,你这是要把我们的名声给搞臭啊!如果以往哪里有什么得罪之处,请多多包涵,可是人都要吃饭,你这么一闹咱们店要是关门大吉,咱们去哪里吃饭,去你家吗?”
旁边那些看热闹的百姓,也是指指点点的。
“前些日子我老娘生病了,也是仁心堂的大夫看的,那时候我还没银子呢,都是赊欠的。也没见我老娘有什么问题。”
“前些日子,不知道为何人人都喜欢风寒。”有一个老汉佝偻着背,“我还看着人心疼的人在城隍庙那边施药汤呢,但真是不愧于他的名号……”
城隍庙那边大多聚集的是无家可归之人,他们或许是在街上行乞,或者在码头干苦力,确实是最容易感染风寒的那一拨人。
“可是我之前在他们家买的何首乌好像也没多大用。”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男子,“莫不是也同这位兄弟一样?”
这话慢慢的被湮没在了议论声里面,周围的街坊邻居父老乡亲竟然对仁心堂的口碑是一致好评。
而在人群中间的那一位猎户就显得有些身单力薄,好像真的是他故意拿着什么东西来讹钱一般。
夏卿鹿现在人群外头,不知道为什么,却觉得那个掌柜的脸上笑容格外得意洋洋。
“你们都被他们给骗了。这东西当真是他卖给我的。”猎户看着一边倒的舆论心中焦急,却又拿不出个所以然的证据来,“当时是在内堂做的买卖,除了他就是他们家的伙计,也没有人看到,可真是他们卖给我的,为了这样我卖了好几十张狐狸皮子。那可是准备着给我孩儿过冬的。”
有人看了看他这模样,大约觉得不像是说假话,便站出来,“这位兄弟你口口声声说这假的人参是仁心堂卖给你的,可是这不管怎么样都得有证据,仁心堂若是卖要出去,一般他们会在包药的油纸或者说是匣子上面,写上他们自己的名号,你买的东西看起来名贵的很,难不成就没有些东西装?你若是能够拿的出来,大家伙儿也就信你。”
这话说的中肯,围观的百姓也不是真的不明事理,非要偏帮哪一方,文言的是大多数人都开始起哄应答。
可是那猎户整个人呆了呆,恍然之间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看了一眼得意洋洋面上有着笑意的掌柜的。
“……他们卖给我的时候,说是人参都是有灵性的……”猎户的声音充满了悔恨和痛苦,“寻常的东西不可装,就给我拿了一个红袋子,你说的东西都没有,就连上面也没有印上什么名号……”
这话溢出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顿时就变得异样起来,有人慢慢的退散开去摇了摇头。
大有世风不古,人心日下的意思。
等到人群散尽了,仁和堂的掌柜的拍了拍袍子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冷冷的笑了一声,再也不看那猎户,径直回了药馆去。
那猎户呆呆地看着怀里面,花了大价钱买来的,却没有任何药性的人参,又看了看仁心堂的牌子,终究还是起身,原本挺拔的身姿有一些佝偻,摇摇晃晃的离开了。
“小妹,”夏国誉看着眼前的一出闹剧,心里面对这样拙劣的手段嘲讽不已,却又有心锻炼一下自己的妹妹,“这件事情你怎么看?你说有问题的到底是那个猎户,还是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