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卿鹿敏锐的感觉到了这位嬷嬷的变化，心里面也知道，大约是因为自己的年龄在这里，所以方才占了一些便宜。
不过古话说得好，有便宜不占王八蛋，他现在并不想要把自己之前咄咄逼人的那一面给表现出来。
于是他亲手给老嬷嬷倒了一杯茶，“多谢嬷嬷今日为我主持公道，否则的话，我一个年纪轻轻的弱女子，又嘴笨的很，还真是不知道应该要怎么办才好呢，刚刚这位掌柜的一直咬着牙说，我拿出来的契约才是假的，还差一点闹到了了官府去。”
这话说的十分之有技巧，没有从头看到尾的人听了这话，隐隐约约的竟然觉得是这我掌柜的仗着在自己的地盘又人多势众，想要逼着一个小姑娘和她对铺公堂。
可是又哪里能够知道，是这位人多势众又在自己地盘儿的掌柜的，被这位年纪轻轻又嘴笨的弱女子，险些给送到公堂呢。
果然，方嬷嬷听了这话，看着掌柜的的目光越发的严厉了一些，“原来掌柜的是想要去衙门，不过老奴实在是让您失望了，我从前管你帐目起草契约的时候，掌柜的大约还在当小二呢。”
这一番话挤兑的掌柜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可是就算是他能够说出来又怎么样，这位老嬷嬷已经明摆着不信他了。
至于外头那些磕着瓜子看大戏的老百姓，他们也从来就没有看的过真真切切的，要是真让他们来作证，不知道又会满口胡说八道些个什么。
这下只是当真没有办法了，掌柜的目光哀怨凄切，却还是拿出了一直贴身收藏放的好好的契约。
方嬷嬷也不避讳那许多，然而等到那一纸契约看完了，她快要气得笑了出来。
“您这掌柜的当的当真是糊涂，”方嬷嬷笑眯眯地指责契约上面的一处印章，“你既然知道这是属于国公府的店铺，那你也应该能够知道，这个地方其实是应该盖上国公府的标志的。”
掌柜的大约也没有想到，自己当做宝贝儿一样，放在贴身地方的契约，竟然是一张废纸。
并且自己刚刚对着这家店铺真正的主人，也就是它真正的主子，说了那么许多大言不惭的话。
“这……怎么会这样？”掌柜的看着那处的图案，又看了看外头马车上面标志的样子，就像是抓到了救命浮草，“这里确实有标记不是吗？这上面的标记分明就是和国公府的一模一样的啊！”
方嬷嬷带着怜悯的模样看了他一眼，“我们府上的家徽是重明鸟，你这上面画的只是野雀儿。掌柜的日后在别处做事儿，还是要仔细些为好。”
掌柜的听了这话，细细的对比了一下契约上面的家徽和外面马车上的标志，上面确实有极大的不同，可是却又只在细节之处，若是一晃眼看去，两者基本上是一模一样的。
然而他现在应该担心的并不是这家徽的真假，而是方嬷嬷口中说的在别处去干。
他已经在这个当铺里面干了差不多十年，就指着这个当铺安生立命呢，如果他因为仿照了主人家的家徽而被赶出去，那么其他的店铺他大约也是去不了了。
这样一来，基本上就是断了他的活路。
“这位嬷嬷你可不能够这样啊，”掌柜的再也看不到之前明哲保身或者悠闲自在的模样了，他额头上的汗珠仿若米粒，慢慢的就布满了，“您要是把我给赶出去，那我就是彻底没有活路了，我上有老下有小，九旬老母还指着我每月这点儿银子拿药吃呢，下头还有几个孩子都在上私塾，今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可是我也是为了吃这一口饭呀！”
见老嬷嬷还是之前的那副样子，掌柜的把自己说的越发可怜，“我这家里面上上下下的可都指着我呢，您要是让我离开这个店铺，我这一家老小可就没有着落了，您就行行好吧！”
方嬷嬷从来就不是什么心软和善的人儿，更何况这一位根本就是求错了人。
不过看在他涕泪横流的份上，方嬷嬷到底还是提点了一句，“掌柜的你说这话，我可就不能够做主了，你这店铺，是我们家已经去了的主母，留给大小姐的，到底要不要把你给留下，这是大小姐坐的主不是我。”
夏卿鹿看着方嬷嬷几句话干脆利落的就解决了这件事情，心里面对着这个老人也有了另外的看法，如今见他把这皮球踢给了自己，倒也不惧。
“掌柜的，你这话就说错了。”夏卿鹿这一次连上就连笑意也没有了，“你跟我在这里哭诉上有九旬老母，下有嗷嗷幼儿，可是难道就只有你们一家是这样吗？这样规模的当铺普通东西根本就不会收，而我们需要的那些品相物件儿，到底是好是坏，你这么多年当的掌柜心里面也明白，平常人家如若不是遇到了过不去的坎儿，根本就不会拿出来当了。”
掌柜地听着这话有一些不明所以，然而却听到了让他更加害怕的的话。
“可是你平日里做了些什么你还记得吗？”夏卿鹿说到这你越发的愤懑，“来当东西的人，总归不会是图一个好玩儿，是家里面遇到了急事，不得不舍弃这些，说不定就是救命钱，可是你平日里，不管人家拿来的东西，品相到底是好是坏，总把价钱往低了压。”
靳郁然因为之前的谈判，心里面或多或少也有些许郁结，所以这么一会儿了也没有做声。
然而听到夏卿鹿这样说的时候，他最开始还以为，夏卿鹿是在心疼那些，这么多年被坑掉的钱。
可是听到后面才发现，他这是在为那些当东西的人而不值。
掌柜的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很多，恐怕他今日突然之间登门造访，非要把这个店铺收回去，也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准备了许久。
也就是说，自己之前做的那些事情，其实这位心头早就已经有了数。
夏卿鹿隐隐约约也还知道一些人情世故，他并不想要真的断掉了，这个似乎有一些无辜的掌柜的的生路。
“我虽然明白你是想要为你侍奉的那一位多敛一些财，”夏卿鹿话锋一转，把矛头对准了自己真正想要开刀的人，“可是我们这里是真的不能够再留你了，掌柜的做了这么多年一定有很多的经验，咱们这个小庙容不下你这一尊大佛，请你另择高就吧。”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好歹还是给自己留了很多面子，不至于让自己一瞬间就名声破碎，声名扫地一片狼藉。
掌柜的擦了擦眼角，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后悔，冲着夏卿鹿和方嬷嬷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夏卿鹿对于这个结果实在是满意极了，一转头却看见小二正在怯生生的打量自己，顿时想到自己原来还错过了这么一个人。
她招了招手，看起来依旧是没有多大在乎漫不经心的模样，“你来跟我说说，你们家掌柜的，他平日里所做的藏铺到底是在哪里？你要是说了呢，我就给你一大笔工钱，然后让你离开京城去你的家乡逍遥自在。你要是不说呢，我也不为难你，你就这样直接走出去吧，看你年纪轻一些，应当不会上有老下有小过的心血比掌柜的要轻松一些，你觉得呢？”
小二心里面心思电转已经有了决定，掌柜的这么多年在当铺里面捞了多少钱，他心里面隐隐约约也有个数目，就算是他上有老下有小又被赶出了店铺，也能够随随便便另寻一个地儿东山再起。
可是自己不同，这么多年就只有每个月发的那么一点儿小工钱，不管掌柜的私底下在做什么勾当，自己也就是喝一些寡淡的很的汤。
既然这样，那么为何又要替人遮掩呢。
“我……我带小姐去。”小二的咬了咬牙，终究还是同意了这件事情，“不过小姐你可要说话算话。”
能够拿到证据，这样的好事情不过是出一点银子，自己怎么可能会言而无信呢？
只要付出的这一点儿银子，能够把家里那个碍眼的给弄到一边儿去，这银子就花的不算太冤枉。
方嬷嬷看到他这个模样简直惊呆了，他原本以为这个小姑娘也只是想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他现在分明就是要整治幕后的人。
自以为自己的目光内敛的很，一抬头却看见自己家的大小姐冲着自己笑意盈盈。
“方嬷嬷，”夏卿鹿脸上还是温暖而又天真无邪的笑颜，可是莫名其妙的就让人觉得他的笑意让人心底发寒，“多谢您，否则的话，我今日可能还真得回去一趟衙门，实不相瞒，我从最开始想要的就是账薄，因为我不能够忍受，我母亲留给我的东西在旁人手里面被玷污。”
“小姐您做的确实没有错。”方嬷嬷其实经过了这一次，对胡姨娘的印象也有一些改变，“只是老奴没有想到，大小姐竟然会这样直白的说出来，我原本还以为您会遮掩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