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把人送回了大堂,今日来赴宴的那些人大多都是京城当中有头有脸的,换一句话来说,也只有这些人方才会和夏家或者自己,有真正意义上的利益关系。
夏卿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纪家人脸上都是不可作假的焦急,其他的人脸上不管是真是假多多少少都有担忧,这基本上是人之常情。
缓缓地环视一圈,却见一个和自己年纪一般大的少女,不知道为什么脸色大约比现在的自己还要难看一些,就算是竭力隐藏,也透露出了许多的惊慌。
大约……就是她吧。
纪念阮早就等在门口,等到大将军把好友放下来,立马上前去,用帕子沾了热水,细细地擦着她的手心儿,看着好友睁开了眼睛,几乎是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你醒过来就好,大夫已经候着了,马上就没事儿了。”
夏卿鹿不想要好友担心,今日之事,原本和纪家也没有什么大关系,就算是有关系,也牵扯不到这个体弱多病的小姑娘身上。
于是她费力地睁大了眼睛,缓缓地扯出一抹笑容,轻轻地勾了勾,小姑娘给自己擦手的帕子,“我没事儿的,你别担心,你家的小弟呢,怎么样?他可还好。”
靳郁然听不得自己的未婚妻,在自己面前关心其他的人,更何况就是因为那个小兔崽子,自己的未婚妻才会落得这样的地步。
“你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呢?”靳郁然话语里面的讥讽都已经快溢了出来,“还是先好好的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平白无故的去那样危险的地方,现在这个天气,在猎人坑里面冻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冻坏。”
虽然知道这人是在关心,可是这话实在是不太讨喜,夏卿鹿现在只觉得全身上下冰凉一片,实在是没有心思和人家打口水仗。
于是她微微的闭上了眼睛,把头侧到了一边去,这个模样基本上就是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本姑娘不乐意搭理你。
靳郁然看见自己未婚妻这个态度,结结实实的愣了一下,自己好不容易把人给救回来,结果一句谢谢都没有,这人估计是还没有被冻够呢吧?
他的手指蠢蠢欲动,心里面不由得开始盘算,如果说,现在自己再把这人丢到冰天雪地里让她滚一圈儿,外面的那些人,会不会又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不过还没有等他想出一个所以然,胡子花白的老大夫就已经进来了,看见床上的小姑娘被冻得瑟瑟发抖,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一张脸和嘴唇都是惨白惨白的。
顿时觉得在场的这些人大约没有一个是脑子好使的。
“这小姑娘就是被冻的,你们只用热水给他擦手心有什么用?没看人家身上的衣服还湿漉漉的呢?”老大夫气的胡子一翘一翘的,又看见周围围了这许多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这些人围在这里做什么?这屋子本来通风就不好,你们在这里会让小姑娘呼吸不畅的,出去,出去快出去!”
老大夫赶完了人,自己也跟着离开避嫌了,同时也没有忘记吩咐丫鬟熬一碗浓浓的姜糖水。
夏卿鹿无比感谢老大夫,只觉得自己若是没有他的话,估计没有冻死在冰天雪地里面,也会冻死在这个床上。
纪念阮连忙拿了自己新做的没有穿过的衣服给夏卿鹿换上,又手把手的为了一杯浓浓的热茶,看着她脸上总算是有了几分血色,心里头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这一次是我们不好,让你来这个宴会却没有照顾好你,”纪念阮不停地哈气,暖着好友的手,“还险些让你清誉受损,结果又让你冻了这么久。”
夏卿鹿好歹回缓过来一些,听了小姑娘的这个话,非但没有责怪的意思,反倒不停的安慰,“没事的,你不要怪自己,是我自己不小心掉到了坑里面,不过也谢谢你,让小家伙来帮我。”
纪念阮一想起这事儿又是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他你又何至于如此,好好的大路不走,非要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引你去走那一条小路,结果自己没有什么事情,却让你受了一通罪。”
夏卿鹿轻轻地摇了摇头,刚刚想要问之前那一句险些有损清誉是什么意思,外头的那个老大夫又进来了。
有了外人有些话就不好再说了,夏卿鹿乖乖的伸出手,让老大夫替自己号脉。
老人家把了脉,原本还有一些轻松的神情,不知道怎么的,竟然也开始微微凝重起来,他收回了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现在是老了,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老大夫手下不停的笔走龙蛇开着药方,一边无奈的叹息,“明明还是一个大好的青春年华,哪里就有那么多的心事儿要想,小孩子家家的,还是放宽心好,你现在才十来岁,就郁气郁结于胸,这一冻,险些就成大病,以后啊,有什么事儿不要自己憋在心里,多和家里面说说,不然的话,你恐怕寿年不得长久。”
大约老人家一直在位纪念阮调理身体,所以二人极为相熟,纪念阮听了这话,一时之间就急了,快步上前去抓住了老人家的手,“沈爷爷,你可不能不管她,你的医术这么好,只要只要看一些药吃完了就行了,对不对?”
老大夫对着这个一直由着自己调理身子的小丫头,面上不由得好了许多,“你这话说的也对,只是最重要的还是这个小姑娘自己想清楚,小小年纪哪里有那么多的心思?还是放宽心好些。”
夏卿鹿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了,轻轻的扯了扯嘴角,“多谢老先生提醒,小女子受教了。”
老大夫一看,就知道是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现在的孩子们,大多都有自己的打算,“受教了就行,小姑娘家家的还是不要把自己折腾的太狠,不管如何还是身子最重要。”
夏国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刚刚离开一会儿,小妹竟然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只是现在小妹在别人家姑娘的闺房当中,他也不好过去。
纪念阮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院子外面有一个直愣愣的呆头鹅,好像十分担心的模样,却又一直守在那里,就连让人进来递一个话都不懂。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自己家里理亏,特意送了帖子邀请人过来,却发生这样的事情。
纪念阮慢慢地走上前去,保持了一个安全的距离,轻轻地道,“卿鹿现在已经回转过来了,沈大夫说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要你们多多让卿鹿开心些,她的心思实在是太重了。”
夏国誉一瞬间想到了之前自己的妹妹跟着自己说的话,听了这话就更加的沉重起来,“小鹿儿心思重的很,又不喜欢和我们说,实在是不知道应该如何。”
纪念阮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也不敢多说,总归你这个大哥要亲近些,等会儿就好了。”
果然,过了不一会儿,自己的妹妹就穿着一身新衣裳披着狐皮大氅出来了,脸色也好了许多。
看着自己的蠢哥哥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夏卿鹿轻轻的笑了笑,主动去拉他的手,“在这里呆站着做什么?宴会已经结束了吗?要是提前离席那可就不好了。”
夏国誉只觉得自己妹妹的手仿佛普通冰雪一样冷得慌,他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自己妹妹这个模样了。
见她又在问宴会上面的事情,夏国誉冷冷地哼了一声,“那些人……一个个的思想不堪入目,竟然还以为你……和这种人一起参加的宴会,提前离开也不算什么。”
夏卿鹿摇了摇头,自己哥哥这个性子实在是太过耿直了,以后恐怕会招人记恨。
不过或许掌权之人,就喜欢哥哥这样的性子吧,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就这样直接入了翰林院。
“你这话可不要让其他的有心人听到了,”夏卿鹿拉住哥哥的手,“今日之事,说起来还是我的福气呢,虽然在雪地里受了一些苦,然而好歹免了让人算计。”
夏国誉结合着之前的事情,自然就知道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对着纪家那个给予了极大希望的那人,如今也不过是冷冷一笑罢了。
“今天你受的这些委屈,他们会一点儿不剩的都还回来的,”夏国誉轻轻地摸了摸自己妹妹卸了珠玉首饰的头发,“好了,我们现在就先回去吧,这里也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了。”
另外一边,虽然出了这么一个香艳的乌龙事件,可是男宾席上却没有一人敢想入非非。
谁叫自己这些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竟然敢认为之前那与人苟合的女子,是大将军的未婚妻,翰林院夏国誉的妹妹夏卿鹿呢!
现在倒好,夏国誉现在在翰林院工作,用能够见得到皇上,如今他已经愤然提前离开,谁都不知道后面夏国誉是不是会为自己的妹妹出气。
而靳郁然沉着一张脸坐在那里,平日极为内敛的在战场上面修习出来的凶煞之气,丝毫不知收敛的就这样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