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姨娘讷讷的，慢慢的松开了，抓住他衣摆的手，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就已经这么低声下气地求饶了，这个宠爱了自己小半辈子的男人竟然还是如此冷清冷性。
夏卿鹿眼看着这个样子，心里冷冷的笑了笑，微微的福了福身子，“既然爹爹来了，那么心中大约就已经有了，陈帅女儿在这里就有一些不方便了，终归是一夜夫妻百日恩，父亲和姨娘自己决断吧，女儿就此告退。”
夏栎看着被自己从小忽略着长大的大女儿，看着他那一张沉静的脸庞，还有对着自己仿佛陌生人一般的态度，忽然之间心里面就有一些心酸，“卿鹿……爹爹从前，对不住你。”
夏卿鹿看着夏栎抓着自己衣袖的手，脸上的笑容连嘴角的弧度都没有一丝的改变，“爹爹说的是哪里的话？女儿听不懂，爹爹和娘亲给了我生命国公府养育我长大，我们之间还能够谈什么对得住对不住呢？”
这话听起来温和得很，可是，夏栎看着自己女儿的眼睛，那里面就仿佛一坛古井，无波无澜，对着自己没有怨恨，也没有欢喜，自己刚刚鼓起莫大勇气所说的话，在自己这个女儿的眼中，就像是风过无痕。
他突然之间就明白了，有些事情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挽留不了的就真的挽留不了了，而比仇恨更可怕的是，那个人从来就没有把你放在心上过。
自己的这个大女儿当真是像足了她的母亲。
夏卿鹿感到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慢慢的松开了，然后看着他无力地下垂，面前这个，从前风流倜傥的男人，现在身上流露出一股子，压抑不住的颓废，好像一瞬间老了许多岁一般。
然而现在做出这样惺惺作态的模样又有什么用呢？就算是真心的，真正需要这句话的人早就已经不在了，现在又做出这个模样，实在是让人觉得恶心的很。
夏卿鹿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袖子，好像上面沾染了不喜的浮尘，对着他的便宜爹爹幅了福身子，“爹爹就不要送了，这府中的路我还熟悉，气大伤身，爹爹可要冷静，女儿先行告退了。”
刚刚她做的举动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老太太坐在上位，对于这父女两个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只可惜这样的事情经年累月下来，早就不是一句两句能够说得清了。
再加上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个局外人，老太太看着自己侄儿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呀，现在知道，已经悔之晚矣，当初的雪儿是多好的人，你偏偏要为着这个上不得台面的人，把雪儿硬生生的给气病了，我知道你想要让这个女人给你生一个儿子，让她名正言顺的顶替雪儿的位置，这些事情你父亲都和姑姑说过，可是你要知道有一句话叫做德不配位，这样子的女人，只仅仅是让他掌管后院就把这个屋子搞得乌烟瘴气的，如果真的做了国公府夫人，那么咱们这个国公府，在京城里面也就没有脸面再混下去了。”
夏栎点了点头，看着小姑姑眼下的淤青，知道他为了能够早点理顺后院儿这笔帐做了许多事情，心里面也十分感激的。
“多谢姑母指教，”夏栎退后了一步，躲过跪在地上的女人伸过来的手，对着老太太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礼，“这些日子让姑母费心了，实在是对不住，以后侄儿定当严加管教后院之人，不叫姑母在这般担心。”
老太太看着自己这个傻子儿竟然还有一庇护，无奈地摇了摇头，语气当中无可奈何的意味极浓，“罢了，说到底还是你后院儿的事情，只是你有些事情还是得想清楚，这样的女人……我也实在是不知道能够说些什么了。”
等到整个前厅就只剩下一些无关紧要的丫鬟，还有胡姨娘和夏栎的时候，夏栎方才淡淡的看了一眼胡姨娘。
见他虽然形容散乱，面上涕泪横流，再加上可能跪的久了，膝盖有些不灵便之外，没有任何的伤痕，就知道老太太终究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之前老太太说这到底是自己院子里面的人，还得自己严加管教，然而这么多年的夫妻同床共枕日夜相处下来，谁都没有，他更加明白眼前这个女人。
若是严加管教能够改得过来，方才他就不会这样生气了。
夏栎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好像已经失望透顶一样，“来人啊，伺候姨娘梳妆，这样子形容散乱，披头散发，成何体统。”
夏卿妩今日原本一早就和小姐妹约了去赏花，却没有想到刚刚赏花赏到一半儿，就有家里面的小丫头过来报信。
说是母亲得罪了老太太，已经被拖到前厅惩罚示众了，这下子可还怎么得了！
立马就告别了自己的小伙伴，虽然掩藏不住脸上着急的神色，却也没有透露太多，另外的一位千金小姐只当做是她家中有什么急事儿，也就没有多加挽留。
夏卿妩坐在马车上面，前来报信的小丫鬟坐在她的对面，脸上的神色怯生生的，“小姐，你让马车快一点吧！我看今日老太太的模样，是不想要放手了呢。”
“她不过是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就算是和祖父的关系再好，可是我娘好歹也是国公府的，那个老太婆，怎么可以这么对我娘？！”夏卿妩这样说着一边就撩开了帘子，只见外头是熙熙攘攘的长街，人人摩肩接踵，连带着马车也只能够慢行，车夫在福里面做了许多年，遇到了这样的情景也没有慌乱，依旧是慢悠悠的看着悠闲的紧，“你就不会快点赶车吗？这么慢悠悠的是我们家里面没给你拿钱，还是没给你吃饭？你是想要急死我吗？看看看，看什么看还不给我快点！”
车夫就算是在府里面做了这么多年，专指赶车二十年又怎么样，可是正路上的人，他并不是说你想快他就给你让路的呀。
只是这话也不能够就这样跟着这个大小姐说，否则的话又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这府中的二姑娘啊！平日里在外头，或者说是在府中的大庭广众之下，面子上面都是一个温温柔柔，开朗大方，极为懂事明事理的姑娘，可是只有他们这些私底下的人才知道，这个二姑娘的脾性在府里面是一等一的暴脾气。
这么多年以来她的姨娘把持中馈，她的日子就算是比一般人家的嫡女还要好过许多，在国公府里面敢惹她的人是少之又少。
如若真的有，也就只有一个大少爷一个大小姐，这两个人都是正儿八经的温和模样，只要不是触及到他们的底线，一向也不会跟着这个二姑娘计较。
偏偏别人这般退让，二姑娘还当真以为是怕了她，不仅不知道收敛反倒还变本加厉，到了现在他似乎已经越发膨胀，根本就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该在什么场合说。
如果说这样的姑娘走出去说是国公府的，别人不知道身份的也不知道会不会信，就是信了，也不知道要怎么看待国公府里面其他的人。
“二小姐，这实在是快不起来呀！”车夫转过头去，也做出了十分焦急的苦瓜脸模样，“这街上行人这么多，又多有小童幼子到处玩闹跑跳，若是一不小心把他们给撞到了，那罪过可就大了。”
夏卿妩看着街上摩肩接踵的人群，之前所有淑女端庄温柔贤惠的模样全部都不见了，她眼里面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厌恶，“不就是几个小孩儿嘛，撞了就撞了，大不了本小姐赔他钱就是，你给我快一点，他们没有看到这么大个马超，若不是瞎子，那就是故意的，一定是想要上来讹一笔钱，既然能够用钱解决的事情，那又有什么怕的，只管给我快些回府！”
旁边的小丫头听了这话基本上已经惊呆了。
她并没有常常侍奉二姑娘，可是在府里面是出了名的温和，平日里头，就算是碰见了一只蚂蚁也是要绕着走的，竟然这样就说出了视人命为草芥的话。
胡姨娘看着夏栎竟然还是提醒自己梳妆打扮，心中以为这人到底还是在乎自己的，抹了抹脸上的眼泪，紧紧地拉住了他的下摆，“老爷我知道错了，这次是妾身鬼迷心窍，以后一定不会了，老爷……我知道错了……你就原谅我，我这一次……妾身以后再也不会了。”
她脸上原本为了遮掩，因为年纪过大，所长出来的斑点儿，抹了厚厚的一层白分，流了眼泪再被她自己这样胡乱一抹，混合着胭脂简直惨不忍睹。
夏栎闭了闭眼睛，觉得自己大约是从前瞎了眼，方才看上了这样的女人，她疲惫地叹了一口气，“从前我以为你是个好的，从来都是极为纵容的，也没有对你说过什么重话，只是这一次你实在是让我失望的很，从此以后，你就在你的院子里面不要出来了吧，不然的话去乡下的庄子里面也可以，我不会亏待你，也不会亏待咱们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