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
卫作然主动松开了手，可是傅青淮已经习惯肩上的紧握，这叫她一时怅然。
“……”
卫作然见她沉默不语，抬手擦干了脸，“傅青淮，我对你如何你心里不清楚？就算是傅青阳如今也好好活在西北，现在你跟我说算了？”
他的脸彻底阴沉下来，“算不了，念在你母亲刚过世，我给你二十七个月想清楚，一旦丁忧过后你不回来，后果自负。”
“你要做什么？”
“我以为你不会怕呢。”
“我们之间的事没有必要牵扯到旁人。”
“牵扯的还少吗！”
傅青淮沉默下来。
“我回来有什么用呢？”
“哪怕你死，也要死在我身边。”
说罢不等傅青淮开口，他转身离去。
傅青淮抬眸望着茫茫夜色，口中喃喃：“二十七个月……”
傅家出行，队伍浩浩荡荡，尾巴还追了一个三十多人的商队。
出城时百姓来观，傅青淮便躲进马车里，任凭外边的人如何呼喊都不理会。
她一个人出的城，唯一的安慰是怀中女婴。
此回是送葬去西北，一路上总要有人守着棺椁，连休息都不能入商家，傅青淮没让任何人来做这件事。
高价请来的随行奶妈给女婴喂过奶以后，便微微躬身，“主家，小姐已经吃饱了，那我就先去休息了。”
“去吧，辛苦了。”
傅青淮重新上了马车。
女婴似乎不喜欢襁褓，如今穿着大姐给做的小棉衣，在柔软的马车内垫上乱爬。
“长得真快。”
傅青淮不由自主露出笑意。
“啊，啊！”
女婴一屁股坐起来，又倒在软垫上，像个翻不了身的小乌龟，奶声奶气唤她，地朝傅青淮伸出手。
将孩子抱在怀里，“宝宝，我不知道是叫你做我的女儿好，还是叫你去做军户的女儿。”
悲伤来得突然又汹涌，傅青淮说到“军户”，眼泪瞬间凝聚滑下。
甄氏这后半辈子来了京城，军户羞辱便一直伴随着她，自己还没能替她请个诰命——
傅青淮恨自己。
为什么总以为时间还多？
“帕、帕——”
魏婴看过，这孩子最多八九个月，连牙都没长出来怎么会说话？
傅青淮随手擦了脸去看她，却见这小孩儿也伸手。
“你比常人更早慧？”
女童又不动了。
傅青淮早觉得这女童非比寻常，跟她相处越久，便越觉得她对于周遭的一切都是明白的。
“宝宝，你告诉我，你听不听得懂我说话？”
女童眨巴眨巴大眼睛。
“我不会伤害你，如果你能听懂我说话，那你就朝我伸手。”
她还是没动。
傅青淮自嘲笑了笑，“我竟傻了。”
怎么会觉得一个不到一岁的孩子能知事的？
天不亮，众人继续出发，傅青淮骑着马到前方，行至农家却见官兵将一男人团团围住，那男人发微乱，遮住了脸。
身上穿着灰扑扑的厚棉衣，看不出跟农民有什么区别。
但手中利剑，却昭示着此人不凡。
路窄。
当然可以绕路，但抬着棺椁却十分难走。
于是傅青淮便朝后方示意暂不前行。
队伍停下，有官兵过来，“送葬绕行，此处正在捉拿朝廷要犯！”
“我等安分在原地等候，还请大人给个恩典。”
那官兵看了看送葬队伍——一眼看不到头。
又是从京里的方向来，不是有钱就是当官的。
便也好说话，“那你们不许走动！”
“自当如此。”
傅青淮坐在高头大马上，面色平静。
那人的棉衣已经渗出几块红色，想来伤势不轻，很快便要被捉拿归案了。
“我不是贼人，我是杀了他们的人！”
“有什么分别？再耗下去你也是个死，快快束手就擒！”
那人转身看着已经躲进屋里的百姓，短促悲凉地笑了声，抬眸刚要说话，却看见不远处马上的傅青淮。
生机来了！
“傅青淮，我是无辜的，救我！”
状况外的傅青淮闻言皱眉，她不认识这等人，不过声音是有那么几分熟悉。
官兵听见这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当即恼怒，“死到临头还在发疯。”
说罢主动拿着刀上前。
他一动，其他人也动了起来。
傅青淮猛然翻身下马，“住手！”
她想起这是谁了！
还没走到，便遭一个官兵推搡，“官家做事，你若敢插手，论罪一并处置！”
三元气死了，“你知道我家少爷是谁吗？竟然敢动手！他可是傅青天！”
傅青淮没阻止。
现如今，她无一官半职在身，只盼这名头有用。
“竟然是——”
要说远一些的人不晓得傅青天还情有可原，近京城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只想跟那人说话，若他真的有罪，我也不会拦你们。”
官兵看看领队，领队一点头，便还是给了这个面子，让开一条路，“傅大人，请。”
顾不得许多，傅青淮走至内圈，“你是谁？”
“你既然阻拦，还不明白我是谁？如今我杀了坏人，反而要被当成坏人抓起来，傅青天，你该还我清白了！”
那人虽然掷地有声，但言语中的外强中干却已经显露。
傅青淮也不耽误，“可有证人？”
“就在屋里躲着呢。”
那男人嘲讽一笑，他救了人，那人却不愿意替他做证。
傅青淮推门进去，没瞧见人。
“我是傅青淮，母亲过世，如今带着母亲归乡丁忧，路遇此事，还望主家出来一见。”
“青天大人？”
有声音颤颤巍巍。
不多时，便有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出来。
母亲年纪瞧着不大。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傅青淮面容亲和，这母亲出于对话本和百姓口中的青天信任，便颠三倒四说了。
原来是有人来抢孩子，她的夫君被杀了，但是突然有人过来，跟歹人缠斗起来，她就连忙躲起来了，听见任何动静都不敢出来。
傅青淮心中一动，“你的孩子，可是女儿？”
“青天大人果真是神仙降世！”
那就是了。
傅青淮眉心陷下去，出了京城，竟还有这种事？
然而现今不是该考虑这个的时候，“外头帮你们的壮士被误会，你且随我出去替他证明清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