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擦泪，傅青淮已经平静下来，“是我不如欢哥纯粹，庸人自扰。”
从前还跟孙早说这世道有些事总要有人做，她愿以此生践行。
可是不行。
她高估了自己。
“往后学了剑就好了，”游上欢难得与这个年纪相衬的成熟看她，“十年磨一剑，霜刃挥斥，路有不平事，一剑平之。”
傅青淮浅笑，“何时启程？”
“随时启程。”
要启程，就要越过环境恶劣的整个西北。
傅青淮一夜没睡，此等精神状况，自然是不允许立即出发。
待得休息好以后，起床已是下午。
傅青淮将自己收拾好，便去找了金氏。
言明前来的目的。
金氏十分担忧，“你这样的身子，怎么好跟他离开？万一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我怎么对得起你母亲？”
一说起甄氏，傅青淮的心中便泛起几分隐痛。
“外婆，我身子无碍。”
“不许！”
金氏的坚决叫傅青淮十分为难。
“外婆，我不想不告而别，我要去拜师学艺，终有一日，我要替我母亲报仇。”
“还有你外公呢！他已经派人去查了，你为何偏偏要去吃这个苦？”
“那我便就这般享受吗？我做不到。”
金氏微愣，傅青淮从未这般跟她激愤开口过。
而傅青淮，也很快意识到了自己情绪的失控，“外婆，我一定要去，我不想你们拦我。”
金氏沉默许久，“再过几日吧，容我好好替你准备。”
傅青淮伸手握住她，“没得什么要准备了，我也带不了什么。”
“起码叫你离开西北能舒服些。”
傅青淮心中酸涩，“辛苦外婆了。”
这是老人的一番心意，她不想再驳了去，慢就慢些吧……
金氏给她准备行装，召集人手护送。
这等事自然瞒不过甄家人。
甄妮妮跟甄开心一起来看她，“你真要走？在西北不是好好的吗？”
“我有我的事情要做。”
甄开心便担忧地看她，“表姐还会回来吗？”
“会。”
甄妮妮干脆道：“你是要替姑姑报仇是不是？带上我！”
甄开心震惊看她，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也表决心。
可是她、她不如四姐能打。
傅青淮只是轻笑，“妮妮，你说什么胡话，都已经成婚了，你跟我走，那你夫君怎么办？”
“他从前怎么办，现在还是怎么办！”
一个许久没出现在脑海中的人出现了。
她嫡亲的妹妹，傅锦悦。
甄妮妮跟傅锦悦是有几分相似的，只是她们所处的环境不同。
而且甄妮妮虽然娇蛮些，却并不自私。
傅青淮出神片刻，便将自己的思绪拉了回来，微笑着坚决否定，“不行。”
“表姐！”
“妮妮，人各有命，这是我该做的，却不是你的责任。”
甄妮妮沉默几息，“我不想你一个人。”
“还有游少侠，我并非一个人。”
“他是男人，怎么能算？”甄妮妮不服气地又补上一句，“况且他呆头呆脑的，空长了一副好皮囊。”
游上欢到底是什么样的，傅青淮不想跟甄妮妮探讨更多。
人有千面，或许表现在每个人眼前的都不一样。
她只要知道游上欢待她是真诚的，这就足够了。
“但我起码并不是一个人，所以表妹莫要担心便是。”
甄妮妮欲言又止。
傅青淮便道：“你有什么不妨直说？”
“倒也没什么，只是我以为、我以为你会做我嫂子的。”
这话叫傅青淮心中微惊，她不想去追问甄家到底哪个表哥对她有意，又、又或许是表弟——
“瞎想！”
嗔笑着说完，傅青淮主动将话题带走。
最后送走了两个表妹，便去甄不苦的小院子了。
换成女装以后，她便没来见过不苦，实在也是没想好如何跟一个两岁的幼童解释这事。
于是今日前来，便换回了男装。
“舅舅！”
“不苦最近有没有好好吃饭？”
“那当然！”
傅青淮瞧着不苦稚嫩可爱的脸，心里也柔软一片。
“舅舅要出一趟远门，不苦要听嬷嬷的话。”
“去哪？”
“去很远的地方。”
“是哪？”
傅青淮失笑，这小人儿倒是很不好糊弄，思维竟然都跟个大孩子一般了。
“去一个叫江湖的地方。”
不苦双眼放光，“舅舅，带我！”
“不苦还小，长大了若还想去，就自己去好不好？”
“舅舅什么时候回来？”
“等不苦长大，舅舅就回来了。”
……
几日后启程，有甄家派人护送，月余都过着舒适的旅途生活。
护卫首领站在路引石碑前朝二人拱手，“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等就此别过！”
“多谢一路护送！”
此时的傅青淮身上只背着一个行囊，里面装了两套夏装一些银两，除此之外，便只有一个墨玉无事牌。
这还是裕王从前给她的。
若不是临走收拾行装，傅青淮并未想起有这个东西。
既然见到了，便对于鬼灭的人也佩戴这无事牌，产生了几分怀疑。
走在路上，傅青淮问道：“欢哥，你说官家学的武功，跟江湖中人学的有什么不同？”
“那就大了去了——你问这个做什么？”
傅青淮稍微斟酌一下言语，便道：“我认识一个官家人，自小都是锦衣玉食长大的，但是他会武，我想知道他能不能在江湖中有一席之地。”
“有可能，但这种终归是要靠着官家做靠山。”
“若没有靠山，只靠武艺呢？”
游上欢摸摸下巴，思忖片刻道：“也可以，得是卫作然那种才行。”
“那有没有可能，加入江湖中的某个组织？”
“有啊，江湖江湖，有容乃大，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有什么不可呢？”
游上欢心中起了疑问，“你到底想问什么？我又不会瞒着你。”
傅青淮苦笑，“我却有不能说的秘密——罢了，先回欢哥师门再说吧。”
听见她这话，游上欢也没继续追问。
行至一名为十里岗的村子，二人夜中借宿。
原先那屋主并不乐意，但傅青淮拿出一两碎银，他才允了。
深夜，一声尖叫惊醒了游上欢，他抓起剑便推醒傅青淮，“小心，村中有异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