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以他的心理素质,根本就不可能再看下去。
镜头一直在摇晃,好像拿着镜头的人,手也一直在抖似的,摇摇晃晃的镜头里,一切都扭曲变形,恐怖异常。
等到更血腥的镜头闪出来,林景然头一歪,昏倒在方大治怀里。
他是晕血的。
打小,就怕血。
方大治把林景然扶出去休息,自己居然也没有勇气一个人看完那段录像。
他跑回办公室,又拉了刑侦队里两个胆大的同事,一起看完了那段录像。
看完之后,三个大男人坐在那里,有好长一段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方大治才结结巴巴开口:“这是我看过的最可怕的恐怖片了,没有之一!”
其余两个同事用力点头,深以为然。
恐怖片看得太多,却知道那不过是虚假的拍摄,可是,这录像事中记载的内容,却是最原始最凶残的罪恶,是最真实的案发现场。
“这个苏明远,是有什么病吗?”方大治深吸一口气,把镜头快进到录像开头,“他看起来面色苍白,形销骨立,像个鬼一样!”
“我看像大烟鬼!”同事甲不加思索回。
“是!就像大烟鬼!”同事乙连声附和,“他这模样,一看就是个瘾君子啊!”
方大治一听到“瘾君子”三个字,脑子里一跳,忙又细细看了一遍。
“还真是!”
“既然他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这两家人还非要置他于死地呢?”同事甲不解问,“看他这模样,就算不杀他,他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既然选择冒险杀他,那肯定就有必须杀他的理由了!等把这案子报上去,提审那位林总裁,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方大治回。
“这两家人,能有什么共同目的啊?”同事乙百思不得其解,“这位林总裁,以前跟苏明远还是一个研究所的同事呢!他是一个学者,江明启是流氓混混起家,这两家子……八杆子打不着啊!苏明远也是个老老实实的学者,什么前科也没有,又是因为什么,惹上杀身之祸的?”
“这苏家人,真是可怜!”方大治叹口气,“一个两个的,全都是死于非命,剩下一个孩子,熬了这么多年,才把这一切都揭开,苏大夫……不容易……这会儿,一定受到了很大刺激……”
苏沁其实真的没有料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对于苏明远这个人,她真的以为,她已经可以完全不在意了。
这个男人,曾经给过她十年的疼爱和幸福,可是,却带给她近二十年的痛苦和凌辱,从赵从敏插足她的家庭,她的生活,便陷入无尽的深渊之中,日复一复向下沉沦,几乎每一次绝境,都让她觉得自己有可能万劫不复。
在那样的时候,她对苏明远的恨意,远远超过赵从敏。
赵从敏欺负她,天经地义,这世间的继母,大多对继女没有什么好感的,作为一个小三,她挤掉原配,成功上位,她渣,她坏,可是,她本来就该是个坏女人。
但苏明远不一样。
她是她的父亲,原该疼她宠她保护她,但他却一手把那个恶狠似的女人领进门,亲手制造了这二十年的炼狱,从他背叛婚姻,背叛家庭的那一瞬间起,他就已经把她推到了万劫不复的地狱里。
这个男人的无耻se欲,才是万恶之源,他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也是她人生悲剧的元凶!
苏沁是那样的恨他,在过去的二十年间,她诅咒他几亿遍,她希望他下地狱,永生永世,受尽轮回之苦,不得转世。
可是,到如今,只是他一声惨嚎,她竟然,已经承受不住!
真是没太没用了!
苏沁有种深沉且颓废的无力感,好像这多年白活了,也白挣扎了,这时这刻,为这样一个父亲,这样脆弱,根本就不值得!
也不知当初母亲车祸去世时,心里又是作何感想。
她是否也像她这样,哪怕恨死这个男人,却依然要为他的痛苦和不幸揪心?
苏沁缩着身体,捂住脸,泪水自指缝间不断涌出来。
顾子恒想要将她揽在怀里,却发现她对于身体的接触,十分排斥,哪怕此时已经六神无主,但还是下意识的避开他,本就瘦小的身体,此时干脆缩成了一团,像一只可怜的小兽,断断续续的发出呜咽之声。
然而,也就只是呜咽而已。
她的肩膀剧烈抖动着,脸上满是泪痕,连脖颈上也是湿湿的,可是,除了一开始那一声难以自控的哭叫,其余的时间,她几乎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然而,这样近乎无声的哭泣,却让顾子恒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可是,他却不敢太过贴近她,只能这样虚虚的笼起双臂,将她圈在自己的怀抱之中。
苏沁哭了好一会,一直不肯把手拿下来,后来不知是哭累睡着了,还是出现了幻觉,她忽然哀哀叫起来:“爸爸……妈妈……”
“苏沁?”顾子恒轻声问,试探着扒开她的手。
这一回,只轻轻一拔,她的手就滑落下来,尖尖的小脸露出来,长而浓密的睫毛上还带着晶莹的泪珠,时不时扇动一下。
“苏沁?”顾子恒轻声说,“我送你回家吧?”
苏沁没有回应,也不知有没有听到,人却仍是那种蜷缩的状态,头和双膝勾连在一处,眼睛微闭,失去血色的唇瓣,时不时的蠕动一下,但是听不清她在说什么,看口型,倒还像是在叫爸爸妈妈,时不时的,仍是抽泣一下。
顾子恒看得心酸,也不敢再动她,只默默坐在她旁边陪着,过了一会儿,抽泣声停止了,她轻轻吁出一口气,蜷缩的身体,微微松动了一下,然后,就再没有异样的动静了,匀净的呼吸声响起,她像是,睡着了。
顾子恒耐心的等了一会儿,见她确实睡着,这才俯下身,把她抱起来,放在休息室的床上。
床上很松软,也很舒适,可是,这好像也并没让她放松下来,床那么大,她仍是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小猫,只占了小小一个角落,好像这样能让她更有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