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久辞扫视着宴会厅里的人。
他来拍卖会是想探探和韩彬交易过的上家。
可全场看下来没发现异常,保险室也是如此。
他以为是他多虑了。
但沈乔念的蓦缂被人毁了!
这就是今天最不正常的地方!
陆久辞把目光转向沈乔念。
沈乔念也在打量着陆久辞。
可他看了她一眼就转过头,皱着眉像是在思考什么,她的心也跟着提起来。
难道他还藏了什么隐情?
经理硬着头皮上前询问:“陆总,刚才您独自去了保险室,这蓦缂……”
陆久辞目光一凛,“怀疑我?”
经理慌乱得摆着小手,“不敢不敢……”
陆久辞把通行卡甩在经理怀里,声音透着凉意,“你们总经理请我去参观安防系统,敢情是故意给我挖坑?”
他冷笑一声,偏头吩咐陆宇:“报警吧,顺便把律师叫来,好好交涉。”
经理吓得魂飞魄散,“陆总,不是这个意思!有话好说啊!”
陆久辞懒得听,抄着兜转身离开。
郑卓澜瞥着陆久辞气定神闲的背影,又跟秦妄声说:“算了,蓦缂毁了,没必要付款。阿妄,走吧。”
秦妄声摇了摇头,“这幅爱痕湖,我要带走。”
哪怕是残破的。
陆久辞停下脚步,沉着眸子瞥向秦妄声。
看他深情款款得抚摸着残破的蓦缂,他心里很不舒服。
总觉得那男人摸得不是画,而是人!
但蓦缂被毁,绝非偶然。
没查清这里面有什么猫腻之前,谁都不能把它带走!
可秦妄声坚持要带走残破的蓦缂,把郑卓澜气得半死。
曲馆长提了个意见,“老郑,反正小沈会修补,干脆让她修好了,费用拍卖行提供。”
秦妄声眼底透出一抹惊喜,直视着沈乔念。
沈乔念在他渴望的眼神里察觉到了一丝熟悉。
还没捕捉到什么,她手腕就突然被扣住。
陆久辞把人拽到身旁,声音冷得骇人:“她不会修补这幅蓦缂。”
秦妄声温润的脸上带着一丝怒意。
“陆久辞,你到底想干什么!凭什么你说不修就不修?”郑卓澜上前去拉沈乔念,但又被陆久辞挡开。
陆久辞垂眸看着沈乔念,眼底墨色更浓,“我说了,不准去。”
沈乔念微微蹙眉。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在意这幅蓦缂,但就算他不说,她也不会去修补。
上次因为一件缂丝马褂,她被扣上走私的帽子。
现在她不会暴露自己会修补缂丝。
沈乔念抱歉得对郑卓澜说:“澜姐,这缂丝颜色做工复杂,毁的也厉害,我修不好。”
郑卓澜蹙眉追问:“可你不是补好了缂丝马褂?”
沈乔念不疾不徐得解释:“马褂工艺不复杂,毁的也不严重,这个我真不行。”
“这样啊。”
郑卓澜遗憾得点点头,又拍了拍秦妄声的肩膀,“阿妄算了吧。”
秦妄声从沈乔念脸上看到了刻意的疏离。
他沉默几许,最终点头应下。
沈乔念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向陆久辞,想跟他好好谈谈。
可他松开她就转身离开了,好像在躲着她似得。
她心里沉甸甸,回到房间一晚上也没睡好。
第二天,沈乔念换上黑色羽绒服,买了一束满天星,打车去市郊墓园。
窗外零零星星飘起雪花,拉着她的思绪坠入往昔。
笙哥救过她很多次。
第一次他从人贩子手里救走她,将她从地狱拉进人间。
那年她六岁,十岁的他撑起了她的一片天。
可他却不辞而别。
十八岁那年,她跟团出国旅游,寻找灵感做缂丝。
旅行团遭到绑架抢劫,她的头撞在车门上,再次失去视力。
那伙人把他们带到山里,嫌她累赘,又怕她装瞎逃下山去报警,就想戳瞎她的眼睛,一了百了。
她当时害怕极了,没有眼睛,她就没办法做缂丝。
就在这时,有人把她从劫匪手里救下来。
尽管她看不到他的脸,但她认得他吹鱼鹰哨的特殊节奏。
儿时的小哥哥第二次救了她。
但他再一次不辞而别。
这次,她记住了他说话的声音。
恢复视力后,她凭借鱼鹰哨还有他的声音找到了他,知道了他的名字,叶笙。
从那时起笙哥就成了她心里除了爷爷奶奶最重要的人。
可不到半年,笙哥为了救她死在异国他乡。
他三次救她,终是为她而死。
六年前的那天也飘着雪,落在笙哥身上,一点点盖住他俊逸的脸庞。
她的热泪融化了他脸上的雪花,但怎么也暖不了他冰冷的身体。
“姑娘,已经到了。”
沈乔念恍然回神,这才发现已经到了墓园。
她付了车费抱着满天星下车。
雪花扑簌簌得落,轻轻落在她身上,却压得她心里沉甸甸的。
“乔念?是你吗?”
听到有人喊她,沈乔念回过头。
一个白发苍苍的男人站在雪地里,身上的棉衣有些旧了。
许是在外面呆久了,干裂的唇有些发白。
“叶叔,您怎么一个人站在这?”沈乔念摘下围巾给叶建东戴上。
叶建东是笙哥的父亲,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夜白了头。
每次看到叶建东,她心里满满都是愧疚。
“没事,叔叔不冷。”叶建东想把围巾还给沈乔念,可还是拗不过她。
他叹了口气,浑浊的眼睛里有些湿润,“去吧,他一定也想你了。”
说完,他佝偻着身子,一步步趔趄得踩着雪离去。
沈乔念瞬间红了眼眶,心里酸涩难耐。
如果时间能倒流,她真希望能救下笙哥,还叶叔叔一个健康的儿子。
沈乔念沉沉得叹气,打电话给叶建东叫车,提前付好车费。
确定叶建东上了车,她这才抱着花上山。
雪越下越大,四周白茫茫一片,上山的台阶落满积雪。
沈乔念踩着雪上山,找到笙哥的墓碑,将那束满天星放在他的墓碑前。
“笙哥,我来看你了。”
沈乔念抚摸着墓碑上笙哥的黑白照片,眼底一片神伤。
她一遍遍擦着落雪,可不久又有沉积。
就好像当年,她怎么都擦不干净笙哥脸上的雪一样。
沈乔念颓然得坐在墓碑前,两眼空洞得望着天。
不知过了多久,她包里的手机响了。
看到是叶建东打来的,沈乔念接了:“叶叔。”
“乔念啊,你在哪儿啊?你叶叔昏倒了,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阿姨您先别急,我打120。”沈乔念挂了电话提着包往山下走,边走边打120。
“你好,我需要一辆救护车,地址在……”
话没说完,她踩着台阶突然一滑。
沈乔念心里咯噔一声。
下面还有十几级台阶,要是摔下去宝宝肯定出事!
危急关头她两手立即护着小腹。
就在这时,她身后伸出来一只胳膊,勾住她的腰,稳稳得将她摁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