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乔念站起来给程似锦让座。
程似锦摁着沈乔念的肩膀,抬头瞥向屁都不敢放的沈荣,“小念你坐,等着妈给你讨公道!”
沈荣心虚得垂下视线。
沈家跟程家是世交,原本该是他跟程似锦联姻。
可程似锦从小脾气大,他不想婚后受欺负就找了汪芸。
但刻入骨髓的恐惧改变不了。
沈荣不敢跟程似锦对视,嗫嚅着嘀咕:“我找老陆,不找你。”
程似锦甩了枝笔丢给沈荣,没好气怒斥:“你护着你的蛇蝎女儿,欺负我儿媳,别怪我撕破脸!赶紧把字签了,有多远滚多远!”
沈乔念心里一暖,眼眶微微湿润。
婆婆事事替她考虑,为了给她讨公道和多年故交撕破脸。
她何其荣幸能遇上这样好的婆婆。
沈荣老脸挂不住,但也只能忍着。
今天陆久辞和程似锦摆明了要给沈乔念撑腰。
现在司家只给钱,他要是跟陆家闹掰了,在江城就不好立住跟脚了。
沈荣权衡利弊,转头呵斥沈子媛:“给念念道歉!”
沈子媛不敢置信得拧起眉,“爸,你疯了吗?我为什么要道歉!”
“念念是你姐姐,你诋毁她,还差点杀了她,就是你不对!道歉!”
见沈子媛瞪着眼一脸不服,沈荣气不过甩了沈子媛一巴掌。
啪的一声!
沈子媛被打得倒在椅子上,脸上五个指印清晰可见。
沈乔念挑了挑眉。
从小沈子媛就是沈荣和汪芸的掌心宠,而她则是挨欺负的那一个。
现在风水轮流转了。
虽然沈荣另有目的,不过热闹还是能看看的。
沈子媛捂着火辣辣的脸,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他竟然为了那个贱人,打她?
沈子媛站了起来,恶狠狠得盯着沈荣,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怒吼:“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道歉!”
说完,她一脚踹开椅子,气呼呼得离开。
“给我回来!”
沈荣也气得面红耳赤,可沈子媛压根不听她的。
没办法,他只好走过去求沈乔念,“念念,你妹妹知道错了,她只是拉不下脸道歉。我替她跟你说对不起,你就别闹了,咱们两家有话好好说。”
股东们跟沈荣多少年交情,瞧沈荣卑微哀求,他们都看不下去了。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眼睁睁看着老父亲点头哈腰得道歉,这是人干得事?”
“搅事精,先把陆氏股价拉下来,又破坏陆沈两家的关系。”
“是啊,两家是联姻捆绑,外界会把咱们当做一体,既能震慑敌人还能拉拢客户,沈家这层关系不能丢了。”
可沈乔念不为所动,“说再多我也不原谅。”
沈荣恼火得质问:“你非要跟沈家一刀两断吗?”
沈乔念迎上沈荣的怒视,一字一句得冷喝:“从我被拐卖,你不闻不问不来找我的那天开始,我们之间就断干净了!”
沈荣猛地睁大眼睛。
她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她还知道多少?
股东们都没听懂沈乔念的话什么意思。
陆久辞撕下沈荣的遮羞布,“我夫人并非沈家所说在乡下寄养,而是被人拐卖。”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
陆久辞瞥向沈荣,带着恼意冷喝:“可沈总没报警,没声张,甚至没派人找过一次,就这么任由女儿消失。直到三年前,我出了车祸,他才把大女儿找回来替嫁。现在小女儿在网上肆意谩骂,他只想让大女儿息事宁人!”
陆久辞每说一句,沈荣的脸就更白一分,最后低下了头颅。
程似锦抄起桌上文件夹砸在沈荣头上。
“你个王八蛋,根本没有心!小念丢了,你们竟然也不找!现在还来欺负她!我打死你!”
她抄起凳子想砸人。
沈乔念一把拦住。
拿凳子砸人性质就变了。
程似锦猛地抱住沈乔念,泪水滚滚砸落,“小念,妈气不过啊,他们凭什么这么欺负你!”
沈乔念趴在婆婆肩上眼眶微微发红。
她心底亏缺的母爱因为婆婆的真情流露补上了一些。
股东们交头接耳得嘀咕。
“怕不是后爹吧,怎么能对亲生女儿这么狠?”
“那少夫人这态度不足为奇,换我我也不原谅。”
沈荣成了众矢之的,他没脸继续待下去,只好退让一步。
“我同意解约,但我不赔钱,就这么算了吧。”
“算了?”
陆久辞瞬间沉下脸,声音冷得骇人:“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大女儿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她?如果不是陆家给她撑腰,她早就被你们一家欺负死了!你还有脸说算了?呵,我会让全世界都看到你沈荣是怎么对自己亲生女儿的!”
“别!我签!”沈荣签下解约协议,突然听到一声低喃。
“为什么不去找我?”
沈荣不敢抬头,只能叹气:“念念,当年我是有苦衷的。”
沈乔念嗤笑一声。
什么苦衷能丢下亲生女儿不管,这么多年不闻不问?
都是借口!
沈荣含着泪哽咽低喃:“念念,看在血缘的份上,别赶尽杀绝好吗?”
他弯腰想给沈乔念跪下。
沈乔念冷着脸不为所动,“就算你跪死我也是那句话,不原谅。以后陆家怎么对你,都是你该受的!因为他们把我当成家人,看不得我受委屈,和你不一样!”
说完,她径直离开会议室,出门穿过走廊躲进楼梯间。
记忆汹涌而来,将她拉回到19年前。
那年她被拐到山上奇怪的房子里,和十几个小孩呆在一个房间。
四处都是鬼哭狼嚎,穿白大褂的人每天会给他们喂药片。
药很苦,可不吃就会挨打。
那一年她被囚禁在看不到阳光的屋子里,每天大把大把得吃药,头发掉没了,身体像针扎似得疼,疼得屋里孩子都在哭。
可她不敢哭,哭了会挨打,会被喂更多的药。
吃多了药会口鼻冒血,然后就会被拖走,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
她很害怕,每天都在祈祷沈荣来救她。
一天天反复的期待和无尽的失望。
但有一天她眼睛看不到了,好像坠入深渊,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就在她一心求死的时候,笙哥被抓进来了。
他会给她讲故事,说很多外面的事,也会吹响那枚鱼鹰哨。
她看不到笙哥的脸,可她想和他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
没有笙哥,她早就死在山上的破房子里了!
沈乔念从包里拿出笙哥寄来的鱼鹰哨,把它放在心口的位置。
惨痛经历历历在目,心底恨意不断翻腾。
哪怕沈荣出来找她一次,就算找不到她都不怪他们。
可他们一次都没有,这让她怎么不恨?
这时,身后突然有人抱住她。
“念念,我在这,别怕。”
沈乔念霎时泪如泉涌。
她小时候的名字很不好听,念念是笙哥给她起的。
在那些难捱的日子里,笙哥的一声声念念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动力。
陆久辞绕到沈乔念身前,抬手给她擦泪。
可看到她手里握着的鱼鹰哨时,他突然皱起眉。
这哨子看着好眼熟。